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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煞(10)

2013-03-09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妈妈长叹一声,走了呢,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担架抬走了。

为什么打他?

唉,造孽!他把秀英的肚子搞大了。秀英人胖,谁都没看出来,直到肚子凸得像座山似的,大家才发现异样。送她到乡卫生院检查,毛毛快六个月哒。

谁看见疯舅舅欺负秀英的?

没有谁看见。不是他是谁?他经常追着秀英,嘴里喊着要跟她生毛毛。别人问秀英,是哪个把你肚子搞大的?她只晓得说两个字,山上,山上。

哦……

杨木匠气得要死,和木易杨两个人,用麻绳将疯子捆绑在桃树上,一人拿木板,一人拿皮鞭,一顿狠揍。唉,一个是疯子,一个是蠢宝,前世造的孽。

我听了一惊,对妈妈说:“疯子不是天生的,秀英也没生下来就是蠢宝,她的孩子没准既不疯又不蠢呢。”

妈妈瞪着我,声音粗得像灶房里的吹火筒:“还生什么生,在卫生院检查出了毛毛,当即做引产,结果母子都没救成。医生说,秀英有先天性心脏病,根本不能怀孕。”

啊?秀英死了?

死了还不能埋,一把火烧了,他家里连骨灰都没要。

应该用骨灰盒装回来,找个地方埋了啊。

他们杨家呵,唉,不说啦。人家背时,不要说。而且一背时就背到了顶。秀英死后,玉英也神经兮兮的。过阳历年前,她和木易杨两人拿着家里的八十块钱,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怎么会这样?

杨木匠以前把他徒弟吹得上天,如今又咒他进地狱,说他心怀鬼胎,蓄谋已久,一直想把玉英变成他嘴里的肥肉。看见秀英死了,玉英神思恍惚,他就用计把玉英拐跑了。

秀英,她真的死了?

这还有假!本想傻人有傻福,没想到……杨木匠请了浏阳大山里最有名的邱道长来。邱道长说,他们家犯了桃花煞,要把那棵桃树连根拔掉才能转运。拔掉桃树后,邱道长在树坑旁边做了一场法事,闹了两天两夜。看的人说,邱道长做法事的时候,好多红男绿女的妖精在那儿乱窜。第一天,衣香云鬓,遮得天昏地暗,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渐渐销声匿迹。

你去看了?

我怕。对门张铁匠家连炉火都熄了,饭都不呷,挤在这边看。你爸也去瞅了几眼,他说,确实有桃花精。就把后院那几棵桃树全砍了。杨家出事后,这方圆五六里都不会有桃树了。

后院的桃树果然都被砍掉了。我走进自己卧室,打开抽屉。抽屉最里面,那颗桃核还在。虽然蒙了些灰尘,但它依然那么饱满,那么精神,似乎永远保持着作为一颗罕见大桃核的自信。时间把那些小小孔眼里桃肉留下的红色痕迹变成了黑色,我眼前再次闪过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大的桃子,和那颗幽秘的桃核。我知道它的甜美,因为,我尝过它的味道。

把抽屉里的桃核攥在手中,把手塞进口袋。我跟妈说,我出去一会。没等她回应,我就出了门,妹妹还在堂屋里玩着沙袋。我突然感到很惭愧,没给她带点吃的回来。对于生疏了半年的兄妹感情,零食是最好的联络纽带。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隔壁的双合门关着,无声无息。我觉得非常陌生,仿佛这个地方我从没来过。一棵桃树的消失,完全改变了这里的结构,改变了这里的风貌,改变了这里的气息。那个树坑还留着,像一张豁开的巨嘴,翻出的黄泥有如薄薄的、溃疡的嘴唇。我不敢走上前去,怕听见它在说着什么。

我从隔壁家西边的一条小路上山。山上屋后面是隔壁家的菜地,曾种过扁豆、南瓜、丝瓜、红薯。以前,我和杨志勇上学,他从这条小路上山,我从我家东边那条小路上山。我家后面是一片灌木林,没有菜地。我过了这片灌木林,杨志勇过了他家菜地,我们常常在半山腰会合,再走两里平路,到达学校。只有极少的时候,我们从家里就伙到一起,一同走他家西边的小路,或者我家东边的小路。

杨志勇毕业考试前一周就没上学了。他成绩太差,不可能考得取初中,索性回来,帮他爸妈做事。他说,他会跟他爸去做木工。六月十九号,考完那天,我松了一口气,有如离弦之箭,往家里跑。或许由于跑得太快,我没有按往常走我家东边那条小路,而是跑到了杨志勇家西边这条小路上。我像悬崖勒马一样,勒住自己,正要往自家那边走去,看见秀英在她家菜地的丝瓜棚下面转悠。我喊道,秀英,你在干什么?她直起身,望着我笑,满头是汗,很大一部分白色的确良衣消失在她的皮肤里了。她用手肘揩了一把脸上的汗,衣襟被高高提起,下面活跃着胖胖的身体。我顿了顿,指着不算高的山头对秀英说:

“喂,那边山上有个野鸡窝,我上次看见里面还有蛋。我带你去好不?”

她连忙拍着手上的泥巴,旋风般卷过来。我上次打柴,在山顶上看见过一只漂亮的野鸡。它蹲在树丛中,我没看清,待我走近,它“噗”地从我的鼻子尖上掠过,吓得我一滚。我回过神,想去捕住它,它展开双翅,虽没飞多高,却已让我望尘莫及。我从没将这事跟别人说过,因为,它算得上一次失败。何况,看见野鸡这样奇妙的事情,不与人分享似乎更好些。

那我怎么会告诉秀英,而且说是一个野鸡窝呢?

还是那个甜美的大桃子所起的作用吗?我没有想那么多。这时,我们已经双双钻入深厚的丛林里了。秀英爬山慢如蜗牛,我先是牵着她的手,然后是抓着她的手,几乎将她拖上了山。

在我上次看到野鸡的地方,没有再看见野鸡。“我就是在这里看见野鸡的。”我说。“那野鸡窝呢?”

秀英问。我的脸有些红了,低声说:“可能在前面。”

我们继续朝前走。百来米处,有块平地,周围是这座山上最大的几棵枞树,它们用茂密的枝条在这块平地上空搭成一个凉篷。山顶和风吹拂,惬意无比,能唤醒身体上所有感官,眼睛、鼻子、耳朵、四肢……忽然,我感受到我体内的异动,仿佛一棵快速生长的树,从一株幼苗倏忽长得又高又壮,直直地戳向天空。我变得难以行走。秀英回过头问:“野鸡窝呢?”我摸着后脑勺,不知如何回答。秀英伸手,猛地在我裆部一拍,笑着说:“野鸡窝在这里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恰似一只野鸡腾空而起。

我真的腾空而起了,下面是白白胖胖的秀英。她两只手像铁丝一样箍着我,不让我再扑腾。我说,我要吃桃子,我要啃那个桃核,我要知道那一半桃子到哪里去了。秀英只是傻傻地笑着,哪怕她颦眉蹙额,哪怕她咬牙闭眼,她的笑也没有停过,而是源源不断地淌到她身下厚厚的枞毛须上。

她的手箍得越来越紧,我仿佛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我喘不过气来,她也在不停地喘气。我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当我伏在她身体上,我们同时静止时,我幡然醒悟: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桃子吗?这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桃子吗?我看见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撒得我们满身桃花……

我爬上山,来到那块高树四合的平地。有两棵枞树被砍掉了,刀痕还是新的,留下两个高高的树墩。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尽管是冬天,我的手心却汗津津的。桃核上也沾了汗,有些滑腻,像刚刚吃过后吐出的核。我跪在地上,用一根树枝使劲挖了一个洞,将桃核放进去,再填上土,盖上一层枞毛须。

一切是那么天衣无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我猜想,明年春天,这里或许会长出一株桃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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