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打一场架就算疼爱了?你真是可怜又可笑。像他那样的人,一年不知道要打几百场架,有事没事的扛着钢刀乱砍一阵,那些都是因为疼爱着某人吗?那他疼爱着的人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我不知道他一年要打几场架也没兴趣去统计他疼爱着的人有多少,只要他是真心疼爱着我的这就够了,他疼在心里,从来都不说,即使被人满大街追着打,自己找个角落悄悄躲起来也不觉得委屈,这比某些人反复算计着的温情付出要动人许多。”
“追着他打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光是为这件事,那三个人原来就跟他有过节。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前两年他砍伤了一个人吗?现在追杀他的这三个人就和那件事有关。苏朗他们当年就胜之不武,五六个人,摸着黑,趁人不注意用麻袋套了头一顿砍,把人一条腿给砍废了,扔在铁轨上,伤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铁轨上滚落下来,这才没弄出人命。后来那个人就残废了,也查不出这事是谁干的,只记得当夜被套进麻袋时慌乱之间抽出匕首捅中了一个人的腹部,比一般人捅刀子拉出的伤口要长一些,这个被捅中的人就是苏朗。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事是苏朗他们一伙干的,只是人命关天的事一般人都不敢说。所以说,苏朗本来就是个小流氓,不是你想把他标榜到多高他就真有多高的。”小惦仍是不屑,他是那种固守着自己的看法明智到可怕的人。
“所以你只是放出话去说苏朗的腹部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然后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对吗?”我咬着香烟淡淡地说,“真是力敌不如智取,苏朗远不是你的对手。”
“呵呵,城市这么小,大家还活着就难免遇上,倒并不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小惦既不承认也不否定。
“那你说怎么办?”卖关子我比不过他,干脆开门见山的问。
“这批社会上的人我也不认识,不过我爸爸有个干侄子……”
我举起手来打断他。我举起右手打断他,左手使劲按住胃部,心情不好时我容易胃疼。
“你们需要我和苏朗在哪些方面合作?比方说,多少钱?……”
“按理说苏朗废了人家的腿,赔偿个十万八万的也不算多,不过看我爸爸的面子,就给一两万估计也能了。”小惦温和地微笑着说,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和以前对我说情话时的神情居然一模一样,温文尔雅波澜不惊的。
“不过我可真替漆剑不值。”停了一会儿之后小惦接着说,“女朋友心里牵牵挂挂着另一个人,这跟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也替我自己的曾经不值一下。”他自嘲似的笑一下,又补充说,“尽快把钱弄到位。交给我就好了。”
我说你放心。
我说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跟苏朗走到一起去。
是的,我不能跟苏朗走到一起,那样对漆剑太不公平,可是我也不能够继续坦然地面对漆剑了,良心难安。我终将是,要选择一个人的生活。谁有资格要求谁无条件的守候呢?
13
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跟苏朗走到一起去。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有那么一种因为长久的隐忍而产生的负气,既然他是有心的,既然相识在最初,他竟然可以安静沉默地对一切的可能都放了手,或者说放手还不是很确切,他就从来都不向我伸一伸手,表示一下他的意向。
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对他的心事他对我的心事,他只瞒了我,我只瞒了他。
我是负气的,我就这么赌了一句:这辈子都不会跟苏朗走到一起去。如果不幸这誓词变成了事实,我也好用命运来为自己开脱,用命运来模糊这种因为一再的错身而过所产生的疼痛感。
当然,也有漆剑的原因在里面,那男孩,那男孩……那样好,我怎么可以……小惦那句话,是刺中我要害的。
经过一阵劫难样的喧嚣,我的生活重归平静,仍是穿梭在那条枝繁叶茂阳光充沛的林荫道上,只是去往的目的地变了,苏朗那依山傍水的小木棚已成遥远的记忆,我现在必须奔忙在不同的职介所之间,据小惦说他爸爸先帮苏朗垫上了一部分钱,其他的等我们慢慢还,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苏朗,怕要再惹出祸事来呢,就让我一个人担起这个后果吧,本来,也是由我而起的。
仍是形单影只默不做声,偶尔停下来看看水泥路两侧的等待修整的各类小灌木,不见那老园丁,来得不是时候吧,错过了他的季节。
错过了谁的季节?心里凭空装满了叹息。
跟漆剑说分手的那天天气太好了,好得那么不知好歹。天空透蓝透蓝的,几缕云丝儿若有若无地飘浮着,风一吹就化了,气温不高,二十八九度的样子,漆剑穿着深蓝色紧身仔裤白T恤衫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拦住我。
我老远看见他,拐着弯想换一条路走,他在后面叫住我:“春衫同学,你觉得自己的背影特别动人是吧?”
我避不过,回过身来向他走过去,他悠闲的看着我,撩起一条腿架在楼梯扶手上,封死了去路。
我也没打算硬闯,乖乖地停在他面前,抽烟。
他就那么坐着,我靠墙站着,一支接一支续着香烟,青春时节特有的那样丰茂的生机勃勃的时光擦着指尖狂风一样呼啸着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