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房间不久,女服务员敲门进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他们摇头说暂时没有。女人脚步犹疑,磨蹭不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程浩天看出她有话说。女人忽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问:“五十元,做不做?”他一时懵住了。李子恒仰面躺在床上,听到这话,霍地坐起来。女人再次清晰地说:“五十元一次特殊服务,做不做?”两人这下明白了,对视一眼。程浩天脸涨得通红,李子恒起身拉上窗帘。
女人面容姣好,身段凹凸有致。她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腰间系着荷叶边的格子围裙。这身打扮是这里的工作服,穿在她身上,透出居家过日子的味道,丝毫没有风尘女郎的痕迹。房间光线朦胧,看不出她实际年龄。她头发松松地在脑后绾一个发髻,额前耷拉下几缕零乱碎发。下巴柔和,侧面看,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你是这里的服务员?”李子恒开口。女人点点头。“那你怎么做这个?”他问。女人垂着眼皮回答:“兼职。”李子恒笑了,他用一副见多识广的老练口吻说:“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万一你诬陷我们调戏你,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女人很有经验地从兜里掏出一盒安全套:“放心,我有职业道德,我会替你们保密,你们也要替我保密。”
李子恒转而问程浩天:“做不做?”程浩天慌乱地说:“别问我,你看着办吧。”他从床上跳下来,拿起手机快步走出房间。门在身后啪嗒关上了,寂静的长廊阒无一人,厚厚的地毯吸纳了所有声音。他走到长廊尽头,那儿有扇窗户。他俯在窗台上,眺望楼下。安静的院子里有几棵盛开的刺槐,一串串紫色花朵看上去不太真实,它们更像是绢花。不远处的青水河波澜不惊,阳光下,湖水泛起涟漪。他信步上楼,游泳馆在顶层。泳池里有零星几个客人,柜台出售泳装泳具。他买了一条泳裤,准备去更衣室换。手机响了,是李子恒,问他在哪儿,让他快点回房间。他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紧下楼,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泳裤。
楼梯口碰到李子恒,拎着包,肩上搭着一条白色浴巾。李子恒什么话也没说,一把夺过程浩天手里的泳裤。“给我用吧,我游一会儿,你回房间。”说罢,塞给他房卡,不等他回答,就径直上楼去了。程浩天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女人一定还在房间。
他手里攥着房卡,呆立在原地,心跳得很快。性对于他来说,还是一纸空白。他有过一段短暂恋情,刚到接吻程度就分手了。看过A片,网上浏览过黄色图片,但也仅限于此。活生生的女人,他从未见过。他努力回想女人容貌,只记得纤细的腰身,高耸的胸脯,还有她的头发,额前几绺耷拉在腮边的碎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乎迫不及待地冲下楼去。
门虚掩,他推门进去,转身关紧房门。女人正在整理李子恒睡过的床铺,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刚才那人付了双倍的钱。”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他站在身后,感觉全身的血往头顶冲。他慌乱地伸出手,试图抱她。女人挣脱开他的手,有条不紊地脱身上的衣服。先是解开衬衫纽扣,接着,弯腰褪去长裤。她的两条腿格外白皙,远比她的脸白得多。接着,她脱掉衬衫,双手抻到背后解开胸罩。她小声嘟囔:“早知道刚才就不穿了。”她的乳房略微下垂,像两只白色的雪梨,微微晃动。他心里像着了火似的,两只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想到了海子的诗歌:你的乳房,你的蜜,像夏天的火,春天的花,落在我怀里。他的处子之身在二十岁那年夏天,匆匆交付给了一个陌生女人。除了羞耻和兴奋,还有深深的罪恶感。女人第一次固然重要,男人第一次也很重要。刚做完,他就后悔了,懊悔刚才的冲动,冲动果然是魔鬼。女人麻利地穿好衣服,留他一人裹在被子里。“你是第一次,他不是。”女人语气笃定。他?他立刻明白“他”指的是李子恒。这小子,居然早就尝过禁果。“你不能告诉他。”他脱口而出。“我怎么告诉他?从这里出去,我们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女人笑了,她的笑容温婉沉静。临走,女人像是为了安慰他,俯下身,温柔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颊。“你是个好孩子。”她说。他羞恼地推开她的手,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她。女人走后,他一个人在淋浴下站了很久,水太热了,把他的皮肤烫出一层微红。“该死的家伙。”他低声咒骂。他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也许是他自己,也许是李子恒,又或者那个女人。总之,这是件糟糕的事,就像在泥水里打了个滚。他明明洗干净了,却感觉仍旧陷在泥淖中,浑身上下沾满泥垢。
回去的路上,李子恒很有经验地说:“那女人是暗娼,表面良家妇女,暗地里偷偷卖淫。”“她为什么做这个?”“当然是为了钱。”是啊,为了钱出卖肉体。程浩天再次懊恼起来,自己的第一次竟然给了一个暗娼,这恐怕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他最怕李子恒追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所幸,他根本不问。他不问的原因大概是怕他反问,他们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还年轻,羞于口无遮拦谈论女人。他感念李子恒的体恤,两人友谊加深了几分。从此以后,他们担着一桩共同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