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依次上台抽签,宋好住手短,伸进箱子里摸不到底,只好在众人的耻笑声中端起箱子使劲摇。
一个纸团骨碌碌地掉出来,宋好佳紧张地捡起来,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第一个“贺”字出来的时候,宋好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一架直升飞机。她紧张得手心出了汗,慢慢摊开纸团。等看到“贺千山”三个字的时候,飞机已经冲出了银河系。
为了掩饰心中巨大的喜悦,她伸头去偷看舒也的字条。舒也猝不及防,被她偷袭成功。但他面前的纸上没有字,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爪印。
宋好佳不禁脱口而出:“也爷,这是什么?”
舒也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只见班主任抬了抬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哦,恭喜我们也爷,抽中了校霸。”
趴在讲台上的黄猫似是能听懂人话,眯起眼睛,惬意地看了舒爷一眼。
一山不容二虎,狭路相逢勇者胜。
5
入冬以后,隔三岔五就要落雨。
这天黄昏,宋好佳冒着倾盆大雨冲到广播室,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墙边。暗沉沉的光下,舒也一下一下转动手中的篮球。
“也爷?”宋好佳扬眉,“怎么了?”
舒也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硬币,大拇指一弹。宋好佳双手接住,广播站的规矩,一首歌一块钱。
舒也淡淡地说:“点首歌。”
宋好佳觉得他今天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放柔了声音:“什么歌?送给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可有可无的惨淡笑容,“《最后的战役》,她最喜欢的歌。”
宋好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舒也,他侧过头,久久地凝视身后。透明的落地窗外,大雨滂沱,雨声急促得让人莫名惶恐,十二月的雨就像是一场告别。
这样的舒也,看起来这么近,又那么远。
在硝烟中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和那些无所事事一整个夏天的年少。
广播结束以后,宋好佳推开门,窗外的黄昏已经彻底沦陷,一片沉甸甸的黑。
舒也还靠在墙边,连伸腿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宋好佳有些诧异:“你还没走?”
“等你。”
走近了,宋好佳才看到他手中的PSP(掌上游戏机),屏幕发出幽暗的光,将他琥珀色的眸子照成了黑色。
舒也见她好奇,解释道:“Journey,风之旅人。
宋好佳看到屏幕上的动画画面:一个孤独的旅人站在沙漠里,斗篷被吹得高高扬起。远处是一座高山,烈日耀眼。
舒也重新点开:“很简单,你就是这个旅人,操纵键盘,一直向前走,穿越沙漠、山谷、灯塔、雪原和群山,就可以抵达终点。”
“就这样?”
“就这样。”
“终点有什么?”
舒也耸耸肩:“不告诉你,自己看吧。”
宋好佳毫不犹豫地揭穿他:“你自己也没看到吧。”
舒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宋好佳挪开目光,他刚才的落寞仿佛昙花一现,那个熟悉的舒也又回来了。
“那里是世界尽头吗?”宋好佳追问。
“或许吧,”舒也顿了顿,“也可能是世界的中心。”
画面开场,是一望无际的孤独沙漠,只能听到风声,呼呼的,卷起细沙飞舞。落日的光笼罩整片沙漠,像是落日汪洋大海。
宋好佳呆呆地看着屏幕:“啊——”
舒也笑着低头看她,放开手,将PSP交到她的手中。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起,宋好佳大叫“糟糕”,回过头怒视舒也,指责他没有提醒自己。
舒也耸耸肩:“你喜欢Journey这类型的吗?那你可以用手机下载《纪念碑谷》,都很适合一个人。”
舒也看出她的依依不舍、把PSP丢给她:“拿去吧。”
“不了,”宋好佳吐舌头,“先准备期末考试吧。”
宋好佳跟在他身后往教学楼走,舒也停下来,挑眉:“怎么了?”
宋好佳摇摇头,仍跟在他身后。想问“怎么了”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你为什么不开心?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其实我也很喜欢周杰伦……想说的话却只能独自吞入腹中。
秦帅曾经说过,舒也浑身上下都是谜,宋好佳其实在心底怵他,比面对贺千山时的惶恐和不知所措更甚。
舒也就像刚才画面中的旅人,独自站在一整片世界里,谁也不知晓他真正的喜怒哀乐,不知晓他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
6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宋好佳和宋建军按照习俗大吵了一架。
天色微明,宋建军大摇大摆走进宋好佳的房间,打开灯和窗帘,噼里啪啦一阵响,催着她去医院拿体检报告。
宋好佳出离愤怒,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十六七岁,宋建军还视她的隐私为无物。她本来起床气就重,憋着一肚子火,声嘶力竭地冲宋建军大吼:“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