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给了他一杯热茶,他勉强呷了一口,却咽不下去,涩涩的如同汤药汁一样。又一位工友递来一小盏酒,刚拿到口边,一股强烈的酒精气息冲得他干呕了起来。正忙着,工棚的门开了,那次与锁仔打仗的三个粗工闯了进来,高声大叫:“大夫请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随在那几个粗汉背后的是米线女,她穿着那身素朴合体的蓝底蜡染衣衫,双手端着一只方盘,方盘上放着那只薄瓷蓝花大碗,碗上冒着丝丝热气。
“阿哥,快些吃吧,着凉的人,吃碗热米线,比药还灵着哩。”米线女凑到锁仔脸前,柔声细语地劝说,并端起了汤勺送到他口边。
锁仔勉强立起身来,一口一口地呷饮那米线汤汁。
哦,多么可口暖心的汤汁哟,那温温的、热热的、滑滑的清亮汤汁,比沏好的沱茶更叫人觉得充满暖意,随着米线女的手,暖意浸透到锁仔的全身,驱散了郁积在心底深处的苦寒。不知不觉,他像喝了烫过的烈酒,紧绷的大脑松驰了,飘飘悠悠的轻松慢慢扩散开来,升腾到他的颅顶。
米线哟,深酣雨夜滚烫的米线哟,真的是比茶暖,比酒浓呵!
初冬时候,终于又完成了这处建筑。工地上的人们在准备搬迁,他们总是在上年底迁到新工地,安顿下来,然后放冬假,以便来春一返回就可以全面开工。锁仔没什么可收拾的,他在棚内简单捆扎一下便走出棚外。他觉得自己要去一个地方,但又找不出理由前去。
还要什么理由呢?锁仔下了狠心,一扭身朝米线棚车走去。
“小伙子,今天不开张了,别处去吃点东西吧。”米线老父热情地招呼。
“线女在哪?”不知不觉锁仔省去了那个“米”字。
“后面,正忙着拾掇棚车。”
转到棚车背后,果然线女正在忙着解固定棚车的地缆和垫块,忙得满脸热汗。看见锁仔,她直起腰来,说了声:“阿哥,你们不是今天就走吗?怎么有空来这儿?”
“哦,来看看。”锁仔再一次下决心,说:“你们准备去”哪里,回云南吗“不。跟你们走,你们去哪我去哪。”线女很干脆地说。
“是吗?那为什么呢,一群粗人。”
“你..”线女扬起头,脸上还留着红晕和汗滴,“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也许..”锁仔假装痴呆。
“也许,我刚才该说,你去哪我去哪。”线女的眼睛水灵灵地瞅着锁仔。
“线妹,我就是来说这句话的。我想对你说,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阿哥,叫我好等”线女松开了手里的缆绳,轻轻伏在锁仔的胸前。
解语
漂泊异乡,茶酒为伴。
一个人孤寂的处境常常会因茶苦酒辣生出一点点安慰。但茶能解得几时渴,酒能销得几分愁,命运不会因茶酒而有所改变。
造就一个人命运的是人,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也是人。
只有人的活生生的爱,才会最终使人走出乡愁,走出孤寂,走出幽闭,体会到生活的真实。
爱,真的是比茶暖,比酒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