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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岛浪速刺杀袁世凯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非常恼怒，只好另谋他路

川岛浪速得知吴禄贞被杀的消息后，满腔热望顿时化作泡影，独自待在寓所里，喝了半天闷酒。但他于郁闷中转念一想，又为吴禄贞未能举事而暗自庆幸——清王朝要是真的被吴禄贞率部队推翻，他的“中国南北两分策”岂不是彻底告吹？想到此，他的心情顿时转好。

但是，无论如何，要实现他的“宏伟构想”，袁世凯其人必须除去！于是他又与支持他的驻华日本军官高山公通大佐、多贺宗之少佐等人密谋，待袁世凯北上时，派人沿京汉线南下，爆炸袁世凯乘坐的专车。

高山和多贺十分赞同川岛的计划，立即物色人选，待机而动。

不料，此计划被伊集院一派侦悉，伊集院立即派一名武官出面阻止了高山大佐的行动。

川岛与高山等人虽不愿轻易罢手，但他们又认为，事情已张扬出去，如果硬干，恐很难成功。川岛只得放弃这一杀袁计划，另谋新策。

不久，袁世凯把前线军事交给心腹干将冯国璋、段祺瑞指挥，带领浩浩荡荡的卫队，耀武扬威地登车北上，于11月13日抵达北京，很快便组成了他的责任内阁，行使总理大权。

川岛浪速深感如不趁袁世凯根基未稳之际将其剪除，日后更难下手，于是便与多贺少佐密议，暗中煽动对袁世凯不满的禁军军官，袭击袁宅，将其杀死。然后上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套数，与肃亲王一同入宫，挟宣统皇帝以号令中外。

多贺少佐居北京多年，与禁军中的某些军官素有来往，认为此举成功的把握很大。

多贺经过一番秘密串联，活动了数十名禁军官兵，决定于某日深夜，先杀死守护禁军弹药库的士兵，夺取枪械，然后突袭位于城北的铁狮了胡同的袁宅。

举事之夜，多贺化装成清军士兵，混在禁军中，担任指挥。他们在夜幕掩护下，悄悄逼近禁军弹药库。但令他们奇怪的是，弹药库周围一片沉寂，不见守卫人员的踪影。多贺率众靠近一看，见那里竟是铁将军把门，根本无人守卫。他命禁军士兵砸开大门，才发现库内已四壁空空，枪械弹药已被人提前转移！

多贺好生奇怪，急令禁军官兵赶往袁宅，但见墙高院深，院门设有岗哨，墙下有士兵来往巡逻，戒备甚严，而他们大多赤手空拳，一旦被巡逻兵发现，别说攻入院内，恐怕在院外就要被对方击毙。何况弹药库里的枪械被人提前转移，显然行动已经泄密。多贺只得解散举事官兵，赶往川岛浪速的寓所，向他报告情况有变，刺杀袁世凯的计划无法实施。

川岛浪速刺杀袁世凯的计划一再落空，失望而又恼怒，拍案大骂天公不助人愿。但他并不甘心就此让他的“中国南北两分策”付诸东流。

不久，川岛为实现他的“两分策”，又有了新的谋略。

袁世凯初入北京时，把反对共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再三表示他忠于朝廷。后来却演出一幕紧似一幕的逼宫戏

且说袁世凯初入北京时，把反对共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再三表示他忠于朝廷，并自称是宣统帝溥仪和隆裕太后的保护人。但是当他得到孙中山要将大总统之位让给他的承诺之后，马上撕下了假面具，正式粉墨登场，在新任外务部大臣胡惟德、民政部大臣赵秉钧、邮传部大臣梁士诒与心腹干将段祺瑞的配合下，演出一幕紧似一幕的逼宫戏。

袁世凯先是以“库空如洗，军饷无着”为名，指使北洋军全体将领，由直隶提督姜桂题领衔电奏清廷“现值军情紧急，请求皇帝命令王公大臣捐献私财，毁家纾难，共济时艰”，逼王公大臣为打仗出钱，接着又逼隆裕太后拿出内帑黄金八万两劳军。他回到北京后，又与内阁大臣联衔上奏清廷，威胁隆裕太后，清廷如不实行共和，不但民军不依，列强也要干涉。

1912年1月16日，袁世凯上朝时，在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觐见隆裕太后，当谈到时局和清王朝的未来时，善于做戏的袁世凯竟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说：“论目前形势，北方一隅，虽然小保治安，而海军尽叛，一旦所议不和，舰队进攻，天险皆无，何能以六镇军队防御京津？到那时，恐我大清皇室就会像法兰西国王子孙，一人未遗。”

隆裕太后听说皇族就要像法兰西革命时期的路易十六一样，不但自己上了断头台，而且子孙全被杀光，吓得心惊胆战，涕泪交流，急忙问他：“事到如今，哀家应取何对策？”

袁世凯也跟着抹了一把泪，擤了一把鼻涕，趁机迸逼：“唯俯顺舆情，方可救皇室于危难。皇太后若能俯顺舆情，许改国体，那革命军也有天良，自会心存感激，优待皇室，就是百世之后，也会说皇太后皇上为国为民，不私天下。”

隆裕太后此时仍以为袁世凯对清室忠心耿耿，呜咽了片刻，答道：“我母子二人，安危系于卿手，卿若能竭尽全力，保我母子得全，皇族无灾，我也顾不得列祖列宗了。”

袁世凯见太后已口头作出允诺，这才告退。

说来也巧，袁世凯此日退朝，已是中午，他出了东华门，在卫队的保护下乘马车回府，当他经王府井大街，来到丁字街时，突然从一个茶叶店里飞出一枚炸弹，不偏不倚，落到袁世凯乘坐的马车下，轰然爆炸，袁世凯的卫队长袁金镖等10多人被炸死，幸好马车行驶得快，被炸弹从后面炸翻。

袁世凯受此惊骇，肥胖的身躯突然变得灵活起来，他从翻倒的马车中爬出来，稍一定神，一边喝令：“快拿刺客！”一边翻身跃上一匹被弹片迸伤的马，拐进一条胡同，一溜烟逃回铁狮子胡同府邸。那匹马因流血过多而死，而他却安然无恙。为了安慰乱作一团的太太们，他惊魂稍定，和她们幽了一默：“今天有人跟我开了个玩笑。”

袁世凯经此一劫，又指使人散布谣言“革命党人已遍布于北京城”，他遭炸弹袭击便是明证，以此来威吓隆裕太后，逼其早日宣布皇帝退位。

袁世凯迫不及待地要篡夺清朝政权，遭到清廷中主战派的反对。良弼、铁良、溥伟、善耆等王公大臣对袁世凯恨入骨髓，意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川岛浪速对于宫廷中的内情了如指掌。他认为虽然不能除掉袁世凯，但如能在宫廷中形成一种与其抗衡的势力，对其进行制约，使其不能为所欲为，也不失为善策。于是，他便利用和肃亲王善耆非同寻常的关系，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游说，鼓动主战派的王公大臣成立“宗社党”。宗社者，宗族社稷之意也。宗社党的宗旨便是捍卫清王朝，反对与南方革命党议和。

川岛浪速的鼓动深得肃亲王等人的赞同，经过一番联络，以良弼为首，有溥伟、载泽、铁良、善耆等数十位王公大臣参加的宗社党，于1912年1月19日发布激烈宣言，宣告成立。

随后，宗社党中的蒙古王公纷纷离京，各回本旗，组织“义务勤王敢死队”，陕甘总督升允准备带兵勤王，一些大臣亦协同宗社党首领良弼，活动第一镇禁卫军，合力反对共和，同时散发传单，煽动朝野一起反袁，并且扬言将在京城举行暴动。

在良弼等人的积极活动F，宗社党的势力一时占了上风。

袁世凯感到自己处境危险，电令曹锟的·第三镇军队入京护卫，甚至打算在外国人的护送下去天津暂避风头。经人劝说，他才决定仍然留在北京。

后来，宗社党首领良弼甚至主张批准袁世凯内阁辞职，另组皇族战时内阁，派铁良统率军队到南方讨伐革命党。1月23日，宗社党给袁世凯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信，信中说：“欲将我朝天下断送汉人，我辈决不容忍，愿与阁下同归澌灭。”袁世凯看了，如芒刺在背甚感不安。

川岛浪速正暗自欣喜，认为倒袁有望时，宗社党首领良弼突然被刺

川岛浪速时刻关注着宗社党与袁世凯的斗争，见此形势，认为倒袁有望，心中暗自欣喜。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川岛正在为宗社党的声势迅速壮大而感到得意之时，突然有人向他报告：良弼遇刺，身负重伤，正在一家日本医院接受抢救，眼下生死难料。

川岛闻讯大惊，当夜便驱车前往医院探望良弼的伤情，询问遇刺情况。

原来，刺杀良弼，系革命党人彭家珍所为。

彭家珍，字席儒，1888年生，四川金堂县人，1906年毕业于四川武备学堂，随即被清政府派往日本士官学校学习，同年在东京加入同盟会，开始秘密从事反清活动。彭家珍回国后，先后在成都、昆明、奉天任清军下级军官，继续秘密进行反清活动。

由于他善于隐蔽自己，得到学兵营管带崇恭的信任，1911年9月，在清廷陆军部考绩中，他被列为一等第一名，授予相当于四品的军衔，并得以任天津兵站司令部副官长、代理标统之职。武昌起义爆发后，清廷从欧洲购得大批武器，经西伯利亚运往湖北前线，他趁奉命押运军火之机，与革命党人联系，将一列载有5000支步枪、50000发子弹的列车在行经滦州时截留，后又以购买军械为名，从天津兵站取出上万元巨款，交给革命党。

彭家珍支援革命党的行动被清廷察觉后，寻机逃脱，化名朋嘉桢、朋锡三，在京津秘密活动，并担任京津同盟会军务部长。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此时宣统皇帝仍未退位，政局动荡，变幻难测。为尽快推翻清王朝，彭家珍与京津同盟会骨干作出剪除袁世凯、良弼、载沣三个实现共和大业障碍的决定，并成立暗杀部，由彭家珍任部长。

彭家珍自告奋勇，前往北京暗杀良弼。

彭家珍知崇恭和良弼素有往来，他在奉天时已熟悉崇恭的举止言谈，这时崇恭已升为标统，有这个官阶，进京后行动也较方便，他便决定冒充崇恭，进入良弼府邸，寻机行刺。他事先探明了良弼在京的住所和活动规律，制作了崇恭的名片、军服、佩带，又预习崇恭的举止动作，为进京行刺做好准备。

1月26日，为农历辛亥年腊月初八，清廷有在此日向皇室成员馈赠腊八喇嘛恩粥的习俗，良弼欲借此机会，与大公大臣密议镇压南方革命党事宜。彭家珍探得这一消息，便计划在这一天采取行动。他写下绝命书，放在随身携带的皮包中，化了装，取出两枚炸弹，分藏于外套衣袋中，将手枪插于腰间，然后告别了同盟会的朋友，乘火车前往北京。

他先在前门附近的金台旅馆住下，次日一早，他雇了一辆马车，先赶到设在前门的军咨府，寻良弼未见，又赶到良弼的旧宅询问。一门房告诉他：“良大人通常都是住在西四红罗厂新宅。”于是他又驱车赶到红罗厂良弼府邸，递上名片，求见良弼。良府的仆人见名片上写着“崇恭”二字，下注“奉天标统”官阶，又见他身穿一身将官服装，不敢怠慢，告诉他：“良大人入宫议事未归，请崇大人到客厅稍候。”

彭家珍久等不见良弼归来，心中焦急，眼看天色已晚，便对仆人说：“我有急事，不便久等。”出门乘车，往进宫的路上寻访良弼。他乘车行不多远，见有一队车马迎面而来，车前的灯笼上书有“军咨使”字样，知是良弼的马车，但见两边有卫队随行，无从下手，即命车夫折回，随后追赶。

彭家珍乘坐的马车赶到良府，良弼已经下车，他急忙跳下车来，掏出名片，高喊：“良大人，下官崇恭有要事求见。”

良弼一面接过名片，一面借着灯光扫了一眼彭家珍，见他不像崇恭，觉得其中有诈，边说：“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明天再谈。”边转身进门回避。

说时迟，那时快，彭家珍已炸弹出手，落在良弼的脚旁，只听一声巨响，良弼当即倒地，昏死过去。另有数名护卫和一名马夫殒命。

由于彭家珍投掷炸弹时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闪，一枚弹片从上马石弹回，击中他的脑部，他未来得及投出第二颗炸弹，也未来得及看看良弼是死是活，便当场死去。

彭家珍死时年仅23岁，其后有人从他的皮包中发现了他的绝命书，其中有“共和成，虽死亦荣，共和不成，虽生亦辱。与其生受辱，不如死得荣”等语，可见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爆炸声响过之后，良府前顿时乱作一团，良弼的家人闻声赶来，见他左腿被炸得血肉模糊，只有皮肉还连着，急忙将他抬上马车，送往一家日本医院急救。

良弼只是被炸断一条腿，身体其他部分并未受伤，经日本医生动过手术后，生命已脱离危险。川岛浪速到医院看望过后，稍感放心。他回府后，令人每天到医院探望良弼的伤情，希望他早口恢复健康，继续领导宗社党与袁世凯作殊死的斗争。

但是他的希望很快便告破灭。赵秉钧向良弼推荐了一名“超级名中医”，没想到良弼喝下中医进上的一杯止痛药酒后，一小时左右便呜呼哀哉，气绝而亡

1月29日，良弼精神转佳，神志清醒，但伤口疼痛难忍。民政大臣赵秉钧趁机向良弼推荐了一名中医，说此人医术如何高超，并且用家传秘方制成一种止痛药酒，特别有效。良弼的伤口正剧痛难耐，也不细想这位逼宫戏的重要角色有何意图，便让他找来这位中医为他止痛。结果他喝下中医进上的一杯止痛药酒后，一小时左右便呜呼哀哉，气绝而亡。

原来，袁世凯一直视良弼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听说良弼被刺，喜出望外，但又因良弼未被炸死而深感遗憾。他十分关注良弼的伤情，当手下人向他报告良弼已经脱险、可望康复时，他想出一条毒计，指使赵秉钧收买一名中医，以进止痛药酒的办法，将良弼毒杀。

良弼一死，宗社党失去领袖，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袁世凯见政敌已垮，更加肆无忌惮，一面加紧夺权活动，一面派人监视曾经与他为敌的主战派王公大臣的行动。但等夺权成功之后，再一一进行处置。川岛浪速的结义兄弟肃亲王善耆，也在被监视之列。

从良弼遇刺那天起，一些满族显贵见清王朝已呈大厦将倾之状，便纷纷携带眷属逃离北京，分别避居天津、大连、青岛等地。有因职务缠身而无法离开北京者，也都请袁世凯派兵保护，一个个成了他手中的政治俘虏。主战派王公大臣从而被孤立出来，成了袁世凯的棋子，任他摆布。

川岛浪速作为一个阴谋家，当然不会一条死胡同走到底，所谓“狡兔三窟”，他在袁世凯逼宫日甚、清王朝行将灭亡之际，已经有了新的计划，那就是策动“满蒙独立”，并且已秘密进行各项准备活动。既然良弼已死，保皇无望，他便要开始实施新的汁划了。

川岛浪速的“满蒙独立”计划，简而言之，就是一旦清廷无法延续，便与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联系，扶植肃亲王善耆在满洲进行复辟。

这样一来，满蒙便在日本政府的掌握之中。

现在，援助满清的继承人、复辟的有力号召者肃亲王逃出虎口，已经迫在眉睫。

肃亲王善耆，生于1866年，是清王朝八大皇族之一，清太宗皇太极的直系子孙，皇族的近支宗室。善耆的祖先第一代肃亲王豪格，是睿亲王多尔衮的同母弟。清兵入关时，豪格随多尔衮转战各地。在进攻四川时，豪格在西充峡谷中射杀张献忠，被封为肃亲王，王位世袭罔替。肃亲王一系代代在清廷摄政，或协助摄政，人称铁帽子亲王，是清代声势显赫的大贵族之一。肃亲王这一王位，传到善耆，已经是第十代。

善耆的青少年时代，是在国际国内战乱纷起的岁月中度过的。

他出生那一年，德意两国联盟反对奥匈帝国，美国南北战争刚刚结束。他刚刚懂事，德法战争爆发，德国打败了法国。太平天国失败不久，捻军（太平天国时期北方的农民起义军称捻军）犹在拼死抵抗清军的镇压，各地都不安宁。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余烬犹存，俄国又割占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1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此后，中国在甲午战争中遭到惨败，欧美列强又趁机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活动，俄国侵占旅顺、大连，要在整个东北三省搞“黄俄罗斯化”；德国夺取青岛后，接着又要霸占山东全省；英国占据威海卫；法国霸占了广州湾；云南成了法国的势力范围：福建落入日本控制之内；长江流域变成了英国和其他国家军舰可以横行的水域。

在这种危在旦夕、国将不国的严峻形势下，光绪皇帝曾欲改良维新，重图振作，挽救大厦将倾的危局，但是在慈禧太后的镇压下，很快便告失败。这一切潮流都猛烈地冲击着善耆，对他性格和信念的形成，有着巨大的影响。日本明治维新后成为东方强国，令善耆非常羡慕，因此他积极主张依靠日本以维持清王朝的统治。

川岛浪速如何能够结识肃亲王，并与其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这要追溯到1900年义和团运动时期。

这年8月，八国联军逼近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行逃往西安，肃亲王也护驾前往。紫禁城中留下六名贵妃和百余名宫女，由两千余名禁军守卫。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紫禁城内的禁军拼死守城，拒不投降，德军统帅瓦德西愤怒之下，命炮兵开至紫禁城外，准备以炮火轰击宫内，以迫使清军投降。

值此危急时刻，一个日本人挺身而出，自告奋勇，要前往紫禁城，说服守城的清军投降，使这座雄伟壮观的宫殿免遭炮火毁坏。此人便是川岛浪速。

当日，30多岁的川岛浪速在进攻北京的日军第5师团担任翻译，他这一大胆的请求，得到日军先遣队司令福岛安正少将的同意。川岛遂冒着生命危险，只身来到紫禁城神武门前，隔着门缝，以流利的中国话，问守军陈明拼死困守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结果守军将领被他说服，打开东华门让联军进入。守军和贵妃、宫女则按照川岛的指挥，退出城外。

川岛浪速这一行动，当时在八国联军中引起轰动，随后，经日军提议，由八国联军任命川岛浪速为紫禁城总监。川岛上任后，对宫内的文物、建筑等认真进行了清点和保护，使紫禁城免遭损坏。

川岛此举使紫禁城得以保全，清廷的王公贵族对他十分感激。川岛对自己这一行动也很得意。后来他在自传中写道：“宫内众人皆敬川岛如慈父。”

东交民巷的肃亲王府，曾受到义和团的攻击。当时，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炮兵中佐柴五郎曾率兵守卫肃亲王府。于激战中，王府的外围墙被义和团攻破，宫殿被放火焚烧，日军为了固守王府，打开了府内的库房，从柜中取出亲王及王妃的衣服，装进泥土，堵在东阿思门下，以抵挡义和团的进攻。用来装土的衣服，每件都是价值百金的锦绣，将东阿思门堆砌得五彩缤纷，绚丽夺目，被日军戏称为“锦绣台”。这次战斗，使肃亲王府遭到严重的毁坏，大部分建筑在战火中变成废墟。

肃亲王亲自到东四三条日军宿舍走访了川岛，对他的胆识气魄和“仁义”之举大加赞扬

八圈联军占领北京后，划分了各自的占领区。口军占领区为东四至西四的两个牌楼以北。为维持占领区治安，日军在顺天府成立了军事警务衙门。衙门的头目均先由日军军官担任，后来又经前任推荐，由川岛浪速以日军司令部翻译官的身份，兼任衙门军政长官，负责维护占领区治安与征收军需物品。

川岛浪速在中国活动多年，深明清廷权贵的势力，懂得如何抓住眼前时机，以利日后在大陆“雄飞”。他在任期内极力保护满蒙贵族的府邸，并且让这些府邸的看门人等知道是川岛在保护他们。他这样做，后来博得了满蒙贵族很大的欢心。

不久，随慈禧逃往西安的肃亲王受命回北京视察情况，听说川岛浪速在联军入侵北京后的所作所为，亲自到东四三条日军宿舍走访了川岛，对他的胆识气魄和“仁义”之举大加赞扬。

川岛浪速觉得这是一个结交清廷大权贵的机会，第二天，他便回访了肃亲王。交谈中，川岛安慰他说：“此次事变，受损失最大的莫过于殿下，我对此表示深切的同情。”

然而，肃亲王却心平气和地说：“国家遭此劫难，纯系自作自受。这次打击，也可算是为我朝上下敲起绝好之警钟，促使吾人觉醒。对国家来说，毋宁说是不幸中之幸事。对我本人来说，也因此变乱而结识了许多日本良友。因此，想到将来日本定可成为我国协力一致来维持东亚大局之国家，今日我之得与日本朋友结为深交，远胜于本人一座私宅之损失。”

“殿下真是胸襟广阔，时时心系国家，将私人之得失完全置之度外，令在下十分敬佩！”川岛赶紧拍马屁。

于这次互访之后，川岛与肃亲王善耆之间的交往开始密切起来。

八国联军撤退时，川岛浪速受清政府之聘，担任北京警务厅总监督。由于遭到德、意、法三国公使和北京提督衙门的反对，清政府不得不取消这一决定，改聘川岛为京师警卫学堂监督，并赋予其一切权力。但不久，北京善后协巡局、提督衙门与御史忠廉等联合上奏，反对建立新的警察制度，川岛浪速秘密说服劳务大臣胡（火矞）芬和总兵那桐，得到他们的支持。胡（火矞）芬奏请朝廷，任命肃亲王善耆为督修街道工程管理处巡捕事务大臣，下设工巡局，以镇国将军毓朗为警察统监，仍聘川岛浪速为京师警务学堂总监。

这样一来，善耆和川岛浪速便成了上下级关系。在善耆的支持下，川岛效法日本设立新的警察制度，终于挤垮了有一万余人的旧北京提督衙门。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更进一步。

北京的警察事务，分为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捕盗营两个系统。经过机构改革，顺天府捕盗营被裁除，只保存步兵统领衙门。但是那些官兵不仅反对建立新的警察制度，并且扶植党羽，接受贿赂，坐地分赃，已腐败透顶，起不到有效地维护治安的作用。

善耆担任巡捕事务大臣后，很想借重川岛浪速的帮助，改革警政。对于这一旧势力，川岛主张采取怀柔政策，即经过教育，把多数人逐渐吸收到新的警察机构里来，对其中确有能力的人，予以提拔重用。只淘汰少数极腐败分子，尽量避免一举将其裁撤，造成大的震动。但肃亲王则主张立刻全部将其裁撤。

川岛浪速担心闹出乱子，特地造访肃亲王，想劝他改变这一主张。他讽劝肃亲王说：“殿下可知航海之术么？”

“请问有何赐教？”肃亲王不知他这么问有何用意。

“航海时如果驾船直线前进，就可能碰上暗礁，故航海者有时需要避开暗礁，迂回前进。改革旧制，也当如此。”

不料肃亲王却说：“吾意已决，不将那些旧人全部裁撤，警政改革就无法推行。”

川岛见劝说无用，只好任其所为。

随后，肃亲王直接向慈禧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步军统领衙门得到这个消息后，以两万名官兵的名义向肃亲王的政敌庆亲王和那桐申诉。

川岛浪速见形势对肃亲王不利，便积极为之从中斡旋。但肃亲王仍被免职。川岛立刻前往肃亲王府，安慰善耆说：“此日虽因急进而失败，然他日必将取得理想之大成功。”

肃亲王听了川岛的话，颇感宽慰，说：“诚如斯，吾人之理想指日可待矣。”

经历了这次挫折后，肃亲王将川岛浪速引为异国知己。

1907年底，肃亲王于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独自一人骑马来到川岛浪速的寓所，两人一见面，肃亲王便说：“今日天降瑞雪，我乘兴而来，我们从从容容地谈个半天吧。”

两人围炉畅谈东亚经纶，倾吐生平抱负，十分投机。肃亲王说：“中国如不与日本紧密提携，则自国安全和东亚和平均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