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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反间谍第一案(2)

2011-03-27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李春茂不知祁三益已向共产党投诚,反而担心此人把自己重新拉入军统网络,于是向医院领导提出回老家探亲。军队系统已经掌握李春茂的特务关系,也担心他离开边区后脱离视线。于是,在1942年2月20日将其叫到总政锄奸部。李春茂哪里知道自己面对的人就是延安的侦察专家钱益民,还嘴硬地闹着要请假回家。这时,锄奸部副部长欧阳毅突然喊出“李昌盛”这个名字,李春茂登时垮了——这可是自己在汉训班的化名啊!

李春茂不得不交待自己是国民党的军统特务。李春茂没有想到,锄奸部并未严惩自己,欧阳毅部长还请李春茂到家中吃饭。晚上,又安排李春茂同锄奸部干部彭由同窑洞居住。

李春茂在锄奸部接连写了三天材料,详细交待汉中特训班的情况,列出自己联络的潜伏特务名单。这晚,锄奸部科长钱益民带着边保的布鲁来看李春茂,布鲁还热情对李春茂喊小弟弟!李春茂感动地表示,愿意弃暗投明,配合组织深挖其他潜伏特务。锄奸部将李春茂安排在军委卫生部秘书室工作,继续配合边保破案。

总联络员赵秀还没有露

面,布鲁和李启明非常着急,

抓不到这个大鱼,就不能收网

程慕颐派到延安的三个联络员,祁三益和李春茂两个已经投诚反正,还剩一个杨超。此人思想反动,保安处决定暂时不予突击,而是利用他的关系,继续发现其他潜伏特务。祁三益向杨超建议,在杨超的锅贴店建立一个秘密联络站。杨超也狡猾,声称事关重大,要亲自回西安请示。祁三益经过边保同意,允许他返回西安,没想到,此人一去不复返。

三个联络员,争取了两个,跑了一个,只剩总联络员赵秀还没有露面。布鲁和李启明非常着急,抓不到这个大鱼,就不能收网。

1942年“五一”劳动节,延安各界在南关大操场举行庆祝大会。参加大会服务的李春茂突然看到赵秀!这赵秀身穿蓝色毛呢制服,手提文明棍,随同一批国民党驻延安机关的人员步入会场。李春茂立即将消息报告也在会场活动的布鲁和李启明,布鲁当即布置李春茂设法接近赵秀,了解确切情况。李春茂凑过去,用暗语向赵秀打招呼。两人相继离开会场,凑到树阴下交谈。李春茂主动向赵秀汇报自己在延安的工作情况,赵秀听了十分满意,又说自己从西安先到榆林,通过邓宝珊的关系,在延安谋得“防空监视哨”哨长职务,现名赵子宣,住在国民党的通讯局,可以自由进出延安,要李春茂随时去联系工作。

至此,军统西北特侦站派往延安的所有联络员都落入边保网中,而且还成功争取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三八反正。边保又决心争取这个总联络员。

如何攻下这个最后的堡垒,又防止事情败露?布鲁精心设计,划出一条曲折的途径。

先是秘密逮捕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将三人关押在保部处。此前,这三人虽然都已反正,但互相并不知情,都以为别人还在为军统工作。突然被捕造成假象,似乎大家都面临选择。

首先,布置王星文去说服李春茂自首,李春茂同意后,再以王星文、李春茂两人去说服祁三益自首。这次说服没有成功,人家祁三益还是军统的坚定分子昵!

第三步,又派王星文、李春茂两人去说服赵秀自首,赵秀拒绝,就将其带到保安处,由布鲁、李启明审讯突击。政策攻心之下,赵秀承认自己的总联络员身份,供出一些潜伏特务,表示愿意洗心革面,为共产党工作。

此后,再由王星文、李春茂两人去说服祁三益,而这时祁三益才表示同意。

这个顺序恰恰是反的,原本是祁三益最先自首,而后依次是王星文、李春茂、赵秀,现在反过来做,是为了掩护最为可靠的祁三益。万一王星文、李春茂、赵秀等人动摇,祁三益的副组长形象还可保留,继续诱使西北特侦站上钩。

至此,军统西北特侦站延安组的所有骨干,都掌握在边保手中。而西安的程慕颐还毫不知情,不时送来情报经费。

重用联络员,并不能识别所有的潜伏特务。

中社部派出的叶运高、王,在审讯中发现,李春茂碰到过一个姓“胡”的人,说是带着一个组潜伏在某处。布鲁通过祁三益向赵秀试探,赵秀却说:“工作不同,你们不要管。”

大家分析认为,此案除了祁三益的线索,可能还有别的线由程益直接掌握。这个姓“胡”的如此神秘,很可能潜伏在机要部门。鉴于姓“胡’’的是学生出身,混入延安很可能通过考学,于是,调查工作就从学校入手。

延安的学校挺多,有抗大、陕公、女大、青训班、行政学院等,布鲁把王分到抗大和行政学院。行政学院没有查出结果,王又把重点转到抗大。抗大搬到绥德以后改称军事学院,档案管理比较乱,王只得到队列科查找学员名册。名单中有个姓“胡”的“胡耀南”,登时唤起王的记忆——抗大的同班同学!

王从晋察冀边区调到延安,在抗大二大队九队学习,同学之中有胡耀南、杨效卫、夏秉堑三人是一起来的。王当时是不过组织生活的秘密党员,担任保卫队长,下面还领导着几个网员。当时,胡耀南三人老实吃苦,从不讲怪话,还抢着干活,给王留下的印象不错。现在想起来,这三个的积极就显得虚假。王又查毕业分配去向,可是找不到这三人。抗大的队干部调动频繁,学员档案不全。王又找到总政组织部,还是找不到。王绞尽脑汁,想到从其他同学查询。抗大时有个网员羊玉,和胡耀南在一个组,相当接近,也许能知道胡耀南去向?好不容易在军法处找到羊玉,可是羊玉也不知胡耀南的下落!王又要羊玉寻找胡耀南的甘肃同乡,终于打听到:胡耀南在军委二局工作,已经当了支部书记,就在安塞的无线电台!

一案捕获这么多特务,堪称延安锄奸工作的巨大战果。毛泽东亲自表扬此案的侦破

军委二局是中共中央军委的情报部门,居然被军统特务打入!

此案被中社部列为重大专案。布鲁立即布置监控,很快发现胡耀南、杨效卫、夏秉塑三人都在二局潜伏,不久,又截获胡耀南用米汤密写的汇报信件。

对于这个打入中共核心情报部门的小组,程慕颐十分重视,由本人单线直接联系,不交延安组赵秀与祁三益。这个小组化名“南卫堑”,已经通过密写向西安发出10次情报,其中包括延安的社会情况、抗大的组织教学情况,还有二局的组织结构与任务。

这是汉训班特务中潜伏最深,也最为危险的一个小组,中社部立即下令逮捕。经过教育,胡士渊(胡思瑗、胡耀南、胡有连)、杨效卫(杨子才)、夏秉垫(夏珍卿)三人交待得比较老实,中社部又特意将其送到西北公学培训,准备使用到情报工作之中。

侦破此案的王,从此留在中社部工作,后任西北公学班主任、中社部干部科长,建国后任中央调查部干部局长、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国家安全部副部长。

各地的侦察表明,汉训班的特务已经大批打入边区,虽然尚未全部沟通联络,但是,这些分散活动的特务已经向军统发回不少密写情报:而且,其中多人受过暗杀、放毒、爆破等破坏训练,随时可能发起行动;这个国民党特务组织,已经对边区安全形成巨大威胁

1942年5月间,边保已经基本掌握“戴案”特务在边区的潜伏情况:

胡士渊小组打入军委二局;

王治和进入联防司令部;

冯善述、朱浪舟在陕西省委;

郭力群、李峰璧进入边保;

石进中、宫兆丰在绥德专署;

陈明在陇东专署……

军统特务居然打进延安的诸多要害部门!

中社部与保安处决定实施逮捕。

5月,逮捕范金钟、杨志常、陶华、郭继武、刘嘉陵、刘一青(刘志平)、张秉均(张志刚)、李春茂(李昌盛、李军)、王星文(王继武)等人。通过审讯,又发现绥德的王自洁。

6月,绥德逮捕王自洁,审讯说服后,王自洁又供出武亚民、王焕章、韩子奇等人。

7月,关中将过去冯平舟供出的朱浪舟、金光逮捕。

9月,驻扎陇东的385旅锄奸科逮捕任文化教员的赵秉廉、马鸣(马汝英)。

10月,中社部逮捕安塞电台的胡士渊、杨子才、夏珍卿三人,胡士渊又供出打入延安大学的来朋(来东园),边保随即将来朋逮捕。

安塞工厂发现苟振生,宜川小学发现王锦堂,还有王恕、杨荫唐等人。

至1942年底,汉中特训班案件全案告破,共发现军统潜伏特务32名,其中主动交待1名,经过侦察发现20名,被捕人员供出11名,物证7件。

一案捕获这么多特务,堪称延安锄奸工作的巨大战果。毛泽东亲自表扬此案的侦破。听说布鲁的工作能力,毛泽东说:“我,们需要布鲁这样的人,有十来个就好了。”

汉中特训班案件为何在1942年5月开始收网,当时的解释是“因时局紧张,为了防止军事情况下,这些分子在内部进行大的破坏”。

年底,汉训班在边区的特务大多被捕,案件进行初步总结。

侦破汉训班案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1942年大批捕获特务,只是破案的一个主要标志;此后,各地在整风审干之中,还陆续发现新的特务,有的延伸到解放战争,有的甚至潜藏到建国以后。

陇东始终是斗争的焦点地区。

安塞兵工厂逮捕苟振生时,同案的安永善逃回西安,不久又到陇东的马岭活动,1942年4月被曲子县保安科逮捕。薛守业从汉训班毕业后,回老家合水县潜伏,先后密报情报8次,1943年整风中被陇东保安分处查获。河南人张益昌于1943年潜入庆阳,与吴南山联络后被捕。

中共情报、保卫机关查获的军统西北特侦站特务的数字,多年来未能完全查准。开始是32名,后来又抓了不少,一说47名,一说55名。这是因为,此案之中,曾受汉中特训班训练的有47名,另外还有浙江特训班5名,未受训练2名,训练地不明的1名,如果全算上,则共有55名之多。汉训班特务不止打入陕甘宁边区,还渗入其他根据地,延安结案后曾由王列表将此案通报各地,但也不能做到统计完全。

由于此案的侦破,国民党军统的秘密特务训练显露真相。设在四川重庆的“渝训班”是戴笠直接掌握的大本营,着重训练校级以上的高级特务,毕业生一般担任各地的站长、副站长、组长、副组长。设在甘肃兰州的“兰训班’’着重训练尉级军官,毕业生充实各特务组织的骨干队伍。设在贵州息烽的“息训班”着重训练军统内部的警卫人员。最为特殊的就是“汉训班’’,着重训练打入共产党根据地的间谍,圈内人称“死间训练班”!

国民党军统的“死间”大量打入边区,不能不引起保卫系统的高度警惕。延安审干中,越来越强调反特锄奸任务。而一些军统特务主动被动的投诚,又使得中共更加强调运用坦白政策。

进入延安宴会厅的责客们很拘谨,原来他们个个都是前国民党军统特务!

1942年6月10日,延安举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宴会。北门外的文化沟相对僻静,这里的青年食堂今天被全部包下不准外客进入。什么人做东如此气派?

走进宴会厅的人物,原来是边保的布鲁、王凡、李启明,陪客也很威风,总政锄奸部的钱益民、张明、彭由。主人方面都是延安的情报、保卫大员,贵客是谁?

进入宴会厅的客人个个拘谨,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赵秀、张秉钧,个个都是前国民党军统特务!

布鲁举杯,庆贺五人参加革命!

由于这五人在案件的侦破中起到重要作用,边保决定吸收他们参加边保的外勤工作。

第二天,延安卫戍副司令、陕甘宁边区保安处处长周兴,亲自接见这五人。

这规格,超过以往所有保安处吸收新人的仪式。

尚在陇东的吴南山,一直秘密为边保工作。

捕获祁三益之后,陇东保安分处依然对军统隐瞒吴南山的真实身份。赵苍璧布置吴南山给程慕颐写信,‘声称自己具有县教育科长的合法身份,建议今后派往边区的人员先通过自己,以便掩护和安排。

吴南山继续受到国特机关信任。汉训班五期的禹济川主动报告:西北特侦站派教官朱国才潜入边区领导潜伏特务。陇东的安永善、安永录兄弟参加汉训班回来,先找吴南山联络,还告知具体任务。西峰镇党务通讯处的中统特务骆洪烈是吴南山的同学,来边区活动也向吴南山暴露身份。中统特务邓应贤、邓应德潜入边区,也来找吴南山帮忙,这些特务当然都落入边保的秘密监控。

吴南山还协助领导争取其他特务反正。汉训班毕业的张益昌潜入庆阳与吴南山联络,还被陇东保安分处突击反用。庆阳一完小的教师王文翰对吴南山说:“平凉中学的教导主任捎信来,说是有免费学校可上。”吴南山想到又是军统的特训班,立即向陇东保安分处汇报。外勤组长陈世琦当面向王文翰交待,布置他打入敌特机关。王文翰离开边区,果真去了军统的兰训班,1943年返回边区正好碰上整风,在家待了一夜就匆匆离去。赵苍璧得知,立即派涂占奎去寻找,但没有找到。解放后,此人还是将兰训班的情况向兰州市公安局作了交待。

吴南山在庆阳,曾任教育,科长、剧团团长、完小校长等公开职务,秘密职务却始终是陇东保安分处的庆阳外勤组组长。

多年之后,吴南山回顾这段历史,还认为:“用党的政策感召和给出路的办法侦破案件是成功的。如对我的问题,就是由于党的政策的感召和给出路的办法,我才主动向党交代并走上革命道路的。”

吴南山到汉中特训班时得到的第一印象,就是国民党不相信青年,使自己失去了自由;而共产党领导给予的第一印象却截然相反,吴南山第一次交待问题,马文瑞就当面肯定他是受骗的!

就在与吴南山谈话之前,马文瑞在陕北肃反时曾经受冤被捕。被自己当年几乎因为冤案而被枪毙,马文瑞怎能有勇气接纳吴南山这个军统投诚分子?

汉训班一案在延安捕获32名军统特务,除王焕章一人外,边保对所有的人都进行了反用,而且都发挥了不同程度的作用。其中有杨成章、李峰璧、张志刚、张志俊、王焕章、赵秀等6入主动逃跑,后来在战争期间又有若干背叛者。但是,还有不少人经受了战争的考验,始终忠于共产党。建国后,这些人在各个岗位包括公安部门担任重要职务,虽然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挨了整,但后来都得到平反,晚年同其他没有历史问题的干部一样享受离职休养待遇,没有受到歧视。

吴南山、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赵秀、张秉钧等人,都被吸收为边保的外勤干部,继续与军统联系。

可是秘密难保。

李峰璧被捕供出杨成章,王自洁被捕供出王焕章,但是,杨成章、王焕章、张志俊这三人都在逮捕前闻讯逃走。不久,派往关中工作的李峰璧也乘机逃亡。此前还有借口去西安汇报的杨超也一去不归。已有五人失控,程慕颐完全可能已经知道延安组被侦破的消息!

边保并未因此放弃。

当初逮捕都是秘密进行,策反说服也绕了一个大弯子,逃跑的五人并不知道其他人投诚的实情。因此,程慕颐尽管有所察觉,却完全可能并不知道破坏的程度有多大!

 

边保将这些人分散开来,继续使用。

赵秀留在延安继续当防空监视哨的哨长,直接与洛川、西安联系。王星文、张志刚去绥德,给榆林写信接头。李春茂去富县,设法与洛川联系。祁三益继续在新市场完小教书,保持这个秘密联络点。吴南山留在陇东,继续诱敌上钩。

不久,西安来人,提出对祁三益的怀疑。这使边保想到,也许是李峰璧提供了祁三益被捕的消息。看来,必要时需要暴露祁三益,以保留其他人员。边保布置赵秀,向程慕颐写信,声称自己也对祁三益有所怀疑。可是,西安迟迟没有回信。.

1942年11月,张秉均(张志刚)又逃跑了。此人是天水人,毕业于汉训班第七期,被捕后佯装积极,被边保吸收派到绥德做外勤工作。张秉均曾经参加边保欢迎五人投诚的宴会,这下秘密不保!

布鲁还有主意,又布置赵秀写信汇报,说是有个特务在绥德自首。企图以此扰乱程慕颐心思,令其怀疑张秉均的逃跑是边保有意派出。果然,西北特侦站代理站长王之定听了两方消息,难辨真伪,将张秉均关押审查。

延安这里继续钓鱼。不久西安回信,调赵秀、祁三益两人回西安。

祁三益不肯走,铁了心留在延安,怎么还去西安?

赵秀想走边保不放。此人不像祁三益那样可靠,不能放虎归山。

调入回西安,也是王之定手段。见赵秀、祁三益两个组长迟迟不归,王之定就中断了与延安的联系。赵秀从此惶惶不安,自己的家属在国统区的徽县,会不会遭受报复?白天吃喝嫖赌,晚上偷偷哭泣。布鲁不放心,将其软禁一个星期,赵秀就更加消极,说什么“混一天算一天”。

张国焘叛逃军统,戴笠十分器重,但是最终被打入冷官。蒋介石的逻辑是:你能够背叛共产党,就能够再背叛我!

1943年春天,经过一段时间考验的赵秀,被边保派到国统区榆林工作,乘机跑回西安。为了掩饰自己,赵秀向站长王之定声称,自己一到延安就被共产党的密探包围,幸亏有公开身份,共产党不敢破坏统一战线,没法抓人。赵秀把延安组失败的责任一古脑儿推出:“祁三益、李春茂是打入汉训班的共产党,他俩到延安以后,军统派到延安的人就全完了!”赵秀证实了张秉均,王之定立即向重庆报告。

戴笠亲自审问赵秀,得知潜入延安的汉训班特务已被中共一网打尽!

汉中训练班的教材,处处称呼共产党为“奸党”,处处称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为“匪区”,这下可把国民党的反共内情暴露无遗。国民党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合作”?

戴笠只得采取果断措施:撤销军统西安特侦站,撤销程慕颐站长、林继之副站长职务;撤销西北特侦站设在边区的延安组,同时撤销边区周围的榆林组、宜川组、平凉组、韩城组、府谷组、环县组;又连带撤销西北特侦站下属的有汉训班学员的宁夏组、洛阳组、郑州组、胶东组、安徽组、新疆组;凡是汉训班毕业的人员今后一律不得重用。

西北特侦站成功打入延安,本来是军统的辉煌战绩,现在一朝覆没,戴笠也得有所交待。

军统重庆特训班所在地“白公馆”举办了一次“延安死难烈士追悼会”,40多个烈士的英勇事迹感天动地。蒋介石亲自参观,指示戴笠:“可以将他们的照片也陈列出来。”

戴笠忙说:“报告委员长,他们都是无名英雄,照片只能给委员长看,此外谁也不能看。”

蒋介石满意地离去。戴笠回头就向全国发出通缉令:悬赏处理军统叛徒祁三益、李春茂!

“叛徒”的生存相当尴尬。

新的东家当然重视,背叛的老家却是恨之入骨;接下来,老家那边不断施展反间计,新家这边难免就有所怀疑;最后,往往落得两面不是人的下场。

国民党虽然善于利用共产党的叛徒,骨子里却始终保持对叛徒的警惕。顾顺章背叛中共,几乎将中共中央机关一网打尽,还丧失了自己全家的性命。就是这样,中统也不信任顾顺章,只给一些闲差。后来,还怀疑顾顺章另拉队伍,将其枪毙。张国焘叛逃军统,戴笠十分器重,委托主办“特种政治干部训练班”,后来没有多大成绩,也被打入冷宫。蒋介石的逻辑是:你能够背叛共产党,就能够再背叛我!

共产党现在也要接纳国民党的“叛徒”,并且“反用”。众所周知,共产党吃叛徒的亏更惨,共产党的政治道德对叛徒最为严厉,共产党明确规定:叛徒可以利用,但是不准重新入党。

“叛徒”如此,“特务”呢?

汉中特训班一案,涉案人员都是正牌军统特务!

怀疑其假投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跑的人呢?心中也有包袱,共产党是否真的信任我?

被吸收加入边保工作的这几个人,心态还是与其他干部有所不同。表面看很老实,叫干什么干什么,可是有意见总藏在肚子里面。总说希望组织上信任,总是对领导的态度相当敏感,可是,组织上一旦照顾,又嫌把自己当客人。上街走路,看见身后有人,就怀疑是组织上派人盯梢。有的人汇报上写道:“昨天夜里梦见一只黑狗,若不是看在主人面上,就打它棒子!’’

边保尽管缺乏同军统打交道的经验,却能准确掌握党的政策,对于这些人的心态变化掌握很准。随着工作的深入,这些人的思想状态也越来越好。

这些特别党员,从事情报、保卫、统战、联络等秘密工作,常常能发挥普通党员难以发挥的特别作用

可是,到了政治运动期间,就发生异常情况。

整风必然审干,审干必然锄奸。按照这个逻辑,边区的政治空气逐步紧张起来。抢救运动期间,康生将汉训班作为典型案例,在延安大会点名。枣园坦白大会,胡士渊痛哭流涕地发言,交待自己小组在二局的特务活动,引起全场震动。

正在陇东的吴南山也被调到延安集训,外勤工作一时中断。延安的祁三益、李春茂,更被集中到保安处,说是上干部培训班,其实是监禁审查。

祁三益在保安处表现很好,大生产运动还当了劳动模范,1944年11月随边保工作团到陇东,以镇原县税务局副局长的职务为掩护,从事外勤工作。李春茂在整风中被调到行政学院学习,1944年7月被边保外勤组长欧阳天带到陇东,以西华池土产公司经理的身份,掩护外勤工作。

1945年秋天,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亲自批准,由中社部罗青长、汪东兴介绍,发展国民党中统陕西调统室主任李茂堂入党。

这种党员称为“特别党员”,必须经由党的高级领导机关批准,入党后不暴露身份,秘密为党工作。

中共的特别党员之中颇有些人物,曾经支持袁世凯称帝的”筹安会”七君子之一的杨度是特别党员,国民党元老王昆仑是特别党员,著名记者范长江是特别党员,民盟骨干胡愈之是特别党员……这些特别党员,从事情报、保卫、统战、联络等秘密工作,常常能发挥普通党员难以发挥的特别作用。

李茂堂入党开创了“特务”入党的先例。1946年6月30日,中共中央西北局发出《关于外勤力量解决党籍问题的规定》。当时的外勤人员有四类:一是各阶层进步分子,二是脱党分子,三是特务分子,四是自首叛变分子。文件分别对各类分子的入党问题规定了不同的考核条件、考验时期、发展手续,最高级别的“特别党员”,要经西北局社会部介绍、西北局审核、中央批准。

1946年9月7日,西北局特批,由薛浩平、陈凯介绍吴南山入党。陇东地委特地为吴南山举行入党宣誓仪式,地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王月明监誓。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等人,也由西北局批准入党。

政治上的信任,就是最为锋利的快刀,“反用”之中的五大难题迎刃而解,反用人员的积极性被极大地调动起来。

被军统严令通缉的祁三益、李春茂始终在情报前线作战。

祁三益在镇原县税务局任副局长,暗中从事外勤工作。祁三益从西峰党务通讯处拉出一个郑子贤,得到不少重要情报。西峰党务通讯处是国民党中统特务机关,也想拉拢祁三益。镇原人马子元给祁三益捎来一份“委任状”,任命祁三益为一级专员。这可比祁三益现在的官儿大得多!祁三益毫不动心,立即向上级余凯汇报。

李春茂在富县工作很有成绩,军统派人暗杀未逞。

王星文一直在边区周围做情报工作,后来也到了陇东。

在五个被边保正式吸收为外勤人员的人中,只有赵秀、张秉均两人逃亡,其他三人都愈斗愈勇。赵秀逃回军统之后失去上级的信任;被调出军统,直到1948年军统改为国防部保密局时才收回。赵秀、张秉均、杨超等人,建国后都被逮捕判刑。

最早主动交待的吴南山,始终留在陇东,隐蔽真实身份继续活动,与军统的联系三年没有断线。

吴南山在庆阳北街开办了一家文具店,一方面侦察是否有特务潜入,一方面设法与军统恢复联系。1944年下半年,吴南山的三弟结婚,堂妹夫翟相荣从西峰镇来送礼。吴南山托他给军统西峰组长李滋渊捎了一封密写信件,要求派人建立联系。

此前,戴笠已经得知延安组被破获,通过军统驻兰州的西北区,向陇东组组长王天爵下令,要求查明失去联络的李春茂、祁三益、吴南山等人的下落。王天爵与西峰镇组长商议,派贺铸再去侦探。

贺铸这次见到吴南山,言行就比过去谨慎。边保认为,军统显然对吴南山有所警惕,于是将贺铸密捕突击。从此,贺铸又利用为军统跑交通的机会,往来国统区与边区,秘密为陇东保安分处工作。

后来,贺铸在侦察国民党军队情报时被捕,供出吴南山已经为共产党工作。军统这才知道汉训班的覆没源于吴南山!军统本部命令西北区,将吴南山、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等人“行动具报”。“行动”,在军统词汇中就是“暗杀”!

王天爵指令军统联络组长张明哲执行,张明哲派遣特务张丰玉潜入边区企图暗杀祁三益。可是,祁三益当初是这些小特务的教官,哪里让他们杀得到。. 暗杀本是军统特长,可是在共产党的边区就不灵光,边区实行专门机关和群众组织相结合的保卫方式,防范太严。王天爵苦心策划,又施一计。

贺铸又返回庆阳了,还带给陇东分处一封军统给吴南山的密信,信中表扬吴南山提供情报有功,“请示上峰准尉晋升上尉并予奖金”!

陇东保安分处处长赵苍璧信任吴南山,认为此信不过是军统的借刀杀人计。审讯贺铸时,赵苍璧特意叫吴南山旁听:“吴南山是我们的人,你不要捣鬼!”

贺铸这才交代自己供出吴南山的情况。

赵苍璧对吴南山说:“这是敌人的反间计,想借机收拾你。”为了保证吴南山的安全,赵苍璧还给了吴南山一把勃郎宁手枪。

共产党给自己手枪!吴南山内心感到党组织对自己的充分信任。

1947年初,战争爆发在即,为了教育群众,组织上决心公布汉训班真相。经赵苍璧布置,吴南山写了一篇《我的出路——一个曾被蒋特陷害的青年的自述>,发表在2月7日的《解放日报》。吴南山陈述自己受骗加入汉训班的情况,揭露国民党实行法西斯主义残害青年,揭露国民党在抗战中图谋反共。文章的最后,吴南山坦然宣布自己加入了共产党,并且号召其他受国民党陷害的青年:“只有同人民站在一起,才是青年人的真正出路!”

吴南山主动交待之前,关中的几个汉训班人员就向组织交代问题,并且互相检举。这几个人在1941年都被审查,后来又都投入工作。冯平波被反用,从西安带回程慕颐给赵秀的指示信件交给边保。朱浪舟、金光参加边保的外勤工作,建国后还在公安系统工作。

有一些人,虽然被边保反用,实际却在应付共产党,待到国民党军队进攻边区时,就立即反水

还有一些人,虽然被边保反用,实际却在应付共产党,待到国民党军队进攻边区时,就立即反水。

那个最早被吴南山在陇东专署发现的陈明(郑崇文),很早就被边保突击反用,1945年7月也调到陇东从事外勤工作,可是不久就叛逃敌方,还诱捕汉训班同学,致使马鸣(马汝英)被害。

曾任合水县剧团团长的刘志诚,被识破后曾经坦白,又留在团里工作。胡宗南进攻边区时,主动提供军事情报,导致解放军在西华池战斗中损失惨重。此人于1947年被逮捕处决。

曾被庆阳县保安科反用的曹钊,在国民党军队进占边区后当了马岭乡的乡长,带队杀害7个解放军战士,1951年被公审处决。

薛守业在国民党进占边区后担任镇长,血债累累,1951年被公审处决。

张益昌在战争中投敌,1947年11月被边保处决。

丑吉宜是西北特侦站的交通,传递情报20多次,1946年被游击队捕获枪毙。

刘宗汉在合水县以“塾师”身份活动,被合水县保安科发现反用,后被群众打死。

也有一些人,在斗争中心灰意冷,躲回老家当平民。

麻某被庆阳保安科反用,派到合水县西华池摆小摊做外勤,没有多大成绩。国民党军队来了又当保长,也没有什么罪恶。建国后未受处理,在家务农。

赵某被捕获后释放回家,建国后曾被管制三年,后来一直劳动。

安某被反用后回家,曾经加入国民党军队做军需上士,后来在西峰镇长盛德山的货铺管账,建国后未受处理。

那个潜伏最深的电台小组,很受中社部重视,培训后,三个成员都被派到陇东做外勤工作。战争一来,三人就走向不同方向。

胡士渊投向国民党军队,建国后被判处无期徒刑,后来得到减刑。

杨子才在二局混入中共,暴露后被开除党籍。后来又被反用,一直在甘肃工作,建国后又加入中共。

夏珍卿被派回原籍工作,又叛逃军统兰州站陇东组,建国后被判刑5年,刑满后回家劳动。

汉中班前身浙江班的一批人,打入边区最早,处理时期也最长。

周某、张某(女)、李某、吕某、陈某等人,从浙江特训班第四期毕业,于1939年一起潜入延安,抗大毕业后都分配到军队系统。李某、吕某在1943年整风中交代问题,建国后继续在军队系统工作。陈某在整风中做了试探性交待,而后又推翻,建国后任海军青岛基地训练处长,直到1955年才查实问题,被开除党籍。周某、张某(女)夫妇瞒过审干,长期潜伏在部队,1946年在东北公安处审查时才交待问题,建国后在地方工作。还有一个叶某,1938年6月就打入延安,后来分配到新四军,1939年12月被查明处决。

调查表明:有些人从此脱离特务组织,有的却可能只是 进入冬眠状态,一旦时机到来,会不会有人重操旧业?

此案的涉案人员达到55名之多,其中还没有包括主动交待的吴南山。侦破期间,无人被长期关押,绝大多数人曾被反用。

吴南山在解放战争期间一直任庆阳外勤组组长,1947年2月奉命公开身份。4月,国民党军队进攻庆阳,誓言抓住吴南山、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枪毙!文人吴南山又披上战袍任武工队指导员。

一次,敌军突然包围,掩蔽在窑洞里的人们都面临选择,或是跳下十几丈高的悬崖,或是被敌人逮捕。不少人犹豫了,吴南山却果断地裹上大衣跳崖!当场摔昏在沟里。吴南山半夜醒来又往回跑,鞋子跑掉了,脚上扎满了刺,实在跑不动,想起腰间还有个大烟棒子,边嚼边跑,一气跑了几十里路。跑到自己人这里,大家正在争吵,有的说吴南山投降了。有的说吴南山不会投降。见吴南山衣衫褴褛地回来,大家抱头痛哭。这时,吴南山一步也走不动了,还是警卫员脱下袜子挑刺。第二天听说,几个跑得慢的干部,被敌人割下头颅挂在树上。

一次,吴南山带着警卫去县政府汇报,半路遇到敌人袭击,两人躲在山沟的水洞里面。吴南山交待:“子弹给敌人,手榴弹留给咱两个。”天黑后两人出去查看,原来是马家军骑兵袭击县政府。战争期间,吴南山全家都上山打游击。父亲年老,母亲是小脚,儿子参加游击队,妻子病死在山里。

回忆这段惊险历程,李甫山说:当时,有的老干部被抓住都投降了,吴南山敢跳崖,说明他有决心。建国后,兰州市公安局局长李甫山,特地把吴南山要来任治安科长。后来,吴南山又任甘肃省公安厅治安科长、兰州市物资局长、平凉专区物资局长,一直受到重用。

文革中,吴南山也受到冲击,但是公安部门仍然肯定他的贡献,赵苍璧还亲自写出证明材料。文革后,吴南山任平凉地区工业局长、经委顾问,离休后在兰州安度晚年。

建国初期,各地公安部门陆续查明军统汉中特训班的更多情况。浙江、汉中两地,先后培训320人,大部已经处理,46名逃亡海外,还有40多名下落不明。

1955年,解放军攻占国民党占据的一江山岛,缴获一份程慕颐于1951年4月17日写给保密局的文字报告。

程慕颐声称自己领导的浙江、汉中两个训练班先后培训670人,除少数人外,多数混入共产党,有的已经担任重要职位,建议毛人凤予以联络。

根据这个新的线索,汉中特训班的特务远远不止已经发现的320名。于是,公安部将其列入“603专案”,布置全国特别是甘肃公安部门彻底查清。

甘肃省公安厅由苏振荣副厅长挂帅,兵分三路,查阅档案、外调、提审在押犯。经过两个多月的详细调查,认定汉训班共招生9期,培训8期,第9期转入重庆训练班。先后培训特务631名,其中有教官37名。

这个数字,接近程慕颐的报告,却远远超过公安部门此前掌握的320名,更远远超过延安时期破获的55名!仅新发现的汉训班特务就有160名之多,还有虽然没有经过汉训班却由汉训班毕业生发展的特务。这631名中,还有24名下落不明。除程慕颐、杜长城、王希田三人逃往台湾外,留在大陆各地的特务在建国后大多停止了活动,但是其中许多人并未交待与国民党特务机关的组织关系,有4名还混入机关内部。还有个别人继续从事反共活动,丁某在反右运动中幻想蒋介石反攻大陆。调查表明:有些人从此脱离特务组织,有的却可能只是进入冬眠状态,一旦时机到来,会不会有人重操旧业?

事实证明:一网打不尽,一次政治运动也揪不完。反间谍是一项长期而复杂的斗争,必须持久进行。

本文摘自金城出版社《中国秘密战》《中共中央特科:白色恐怖下的特殊警卫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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