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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眼蝶(9)

2016-08-13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也许他特别喜欢那件衣服,不想弄脏它。”简其明道。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可真是个冷静得可怕的凶手。”简东平叹息般地说道,“不过我对他多少有一点了解,我相信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对衣服很在意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对穿衣打扮从来都不感兴趣。”

“那么他为什么要把咖啡留在现场?难道是想告诉警方,他做了什么吗?要知道,如果他把咖啡带走,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他并不知情,他可以说,是被害人在来他房间之前就被人下过药了。”简东平说。

简其明朝着儿子嘿嘿一笑。

“那也可以解释为罪犯在首次犯罪过程中,由于过度紧张导致的粗心大意。单凭这点就想证明陈剑河是被人栽赃是不可能的。相反,情况会更糟。因为如果是下药的话,就说明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还说明他的确对那女孩居心叵测。我想这一点对他相当不利。是不是,老兄?”简其明说到最后一句时,转过头来看着林仲杰。

“的确,这一点非常致命。”林仲杰承认。

“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人比他更像凶手。”简其明幸灾乐祸地说。

简东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跟陈剑河同住的那两个人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林仲杰翻看着笔记说道:“他们两个人,一个叫张兆勇,案发时他说到电影院去看电影了。哦,对了,当初就是他告诉警方,他认为陈剑河暗恋李今的。另一个名叫袁桥,他说那天他心情不好,所以一个人去逛大卖场了。两人都找不出证人来。所以也可以认为两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林仲杰记得这两个年轻人,张兆勇中等身材,衣着光鲜,额前的一簇头发被染成了白色,说起话来总是面带微笑,感觉是个友好、热情、开朗的时髦青年。而袁桥呢,西装革履,穿着锃亮的皮鞋,说话冷冰冰的,看上去心机颇深。凶杀案发生后,林仲杰奉命封锁现场,当时这两个人就站在楼梯口看着警察在自己的房间里出出进进,都不怎么说话,但有趣的是,面对这样的惨剧,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吃惊的样子,这一点一直让林仲杰耿耿于怀。

后来,林仲杰也曾经单独约两人见过面,张兆勇很乐意合作,不仅一口答应随时都可以找他,并且还一再承诺自己会积极配合警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他果然一见面就侃侃而谈,但林仲杰觉得他说的那些多半都没什么价值,所以有时候林仲杰不得不截住他的话头,早早结束会面。

袁桥则完全不同,很明显,他对警察没什么好感,也不打算跟警方合作。为了约他见面,林仲杰费了不少功夫,起初他总是以各种理由回避推脱,后来实在躲不掉真的见面了,他也还是那套模棱两可的说辞,根本不想多谈。

事发后不久,两人很快就搬离了那套公寓。虽然当时也留下了他们的地址和电话,但自从结案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跟那两人联系过,所以对两人的近况,他自然是一无所知。不过他能够猜到,看上去有些轻浮的张兆勇一定会到处吹嘘自己认识这个杀人犯同学,而袁桥则可能会对此只字不提,这都是性格使然。

简东平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我知道还有两个女生跟李今住在一起,她们两人也是我的同学。一个名叫郁洁,另一个名叫王盛佳。警方有没有找过她们?”

“的确有这两个人。”林仲杰努力从记忆里搜索简东平所提起的那两个女孩。他对她们印象模糊,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面对警察的提问,两人抱在一起,哭得一塌糊涂,讯问几度无法进行下去,最后只能找女警先安慰她们,稳定她们的情绪。不过平静之后,警方也没从她们嘴里捞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据我所知,有别的警员找过她们,她们好像对这件事的了解还不如你的那两个男同学,她们没提供任何线索,她们对两人的关系一无所知,只知道案发前陈剑河曾经给李今打过电话,仅此而已。案发时,两人都在下班回家的途中,也无从查证。”林仲杰说。

“又是两个无从查证。”简东平低声说。

“案发时间是下午4点至6点,正好是下班时间。”林仲杰答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与死者有关的四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简其明斜着肥胖的脑袋,意味深长地看着林仲杰。

“你想说什么?”

“如果陈剑河不是杀人凶手的话,那么没准凶手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如果是外人作案的话,应该不会搞得那么复杂。另外泛泛之交也不太可能下这么重的手。”简其明十拿九稳地说,“这件案子让我看到的是仇恨,疯狂的仇恨。那么谁会跟她结那么深的仇?当然是亲近的人,熟悉的人,至少是认识的人。而那女孩只不过在那栋公寓住了几个月而已,我猜她唯一熟悉的就是她的同学们,所以那几个人都逃不掉干系。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栋楼里还藏着某个精神变态者,一直偷偷对死者垂涎三尺。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

的确,林仲杰曾经认为,在这栋楼里真的有个精神变态的家伙在偷偷觊觎着死者,为了找出这个人,他曾经独自排查过整栋楼的男人,但结果一无所获。由于入住时间短,仅仅只有几个人对死者略有印象,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她。所以现在,他也越来越觉得凶手应该是个熟人。但是,会是谁呢,他们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正常”。

“你的意思是凶手也包括女生?”简东平回过头去看着他的父亲。

此时,邻座突然发出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别过头去,正好看到一个穿蓝色套装的年轻女郎,将一杯咖啡猛地浇在她对面的男子脸上,随后她抓起桌上的挎包,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出门去。那男子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他的脸上和衣服上满是咖啡沫,看上去十分可笑。

“可别小看女人的爆发力。每个女人都是小型燃烧弹,一旦被激怒,她们的杀伤力会非常惊人。”简其明喝了一口咖啡,评论道。

简东平对父亲的说法不置可否,他直截了当地问林仲杰:“有没有他们四个人的联系方式?”

“地址有是有,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也许他们早已经搬了家。”

“没关系。总能找到。”

林仲杰把那四人当初留给自己的联系方式通通给了简东平。看着简东平飞速地把它们记录在笔记本上,他暗自琢磨,难道这小子真想自己去调查?

林仲杰合上自己的备忘录:“好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简东平顿了一顿,答道:

“陈剑河的死。”

“是自杀。”林仲杰简短地答道。

简其明睥睨了林仲杰一眼,说道:“如果他不是凶手,他好像没必要自杀。”

不错,这又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林仲杰心里骂了一句粗话。

“鬼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案发之后这个陈剑河就失踪了,我们找了他很久,连个影子也没找到,结果某天突然接到一个报案电话说,这个人在一家名叫东方罗马的小旅馆出现,于是我们马上就赶到了那里,而等我们进门时,他已经死了。整件事就是这样。”林仲杰说。

“陈剑河的死因是什么?”简其明问林仲杰。

“我们在桌上的一罐咖啡里找到了毒鼠强,一种很常见的杀虫剂。”

“最后判断他是自杀吗?”

“因为没有他杀的痕迹。这是一家简陋的小旅馆,没有安装视频保安系统,所以没办法知道是否曾有其他人进入过他的房间。在他的房间里也没有找到有外人进入的痕迹。我们问过旅馆的前台,他们说陈剑河是一个人来的,来的时候没带任何行李,他也没要过客房服务。他从下午4点入住一直到当晚8点被发现,在房间里一共呆了四个小时。在这四个小时中,没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好像是专门跑到那里去自杀的。”

“听说他还写了悔罪书,是不是?”简东平看着林仲杰。

林仲杰从笔记本的夹层里抖出一张A4规格的复印纸来,那就是陈剑河的悔罪书,当时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复印了一份。

简东平拿起悔罪书举在自己和父亲面前,读了起来:

“为什么呢,你要闯入我的领地,为什么呢,你要让我成为一个罪人。李今,我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风平浪静地过去,我本来以为所有的罪恶和痛苦都会随着时间而消逝,但是命运再次捉弄了我,我早该想到,一开始下错了种子,自然不会得到想要的果子。我并不是天生迷信的人,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命运的不可抗拒,以及我自己的可悲和渺小。让一切都结束吧,虽然孤独地生,但却能没有遗憾地死,我还能有什么怨言呢。李今,死亡并不可怕,那么久了,我想你也已经早就不痛了,忘掉那些相互伤害的往事吧,但愿我们的罪会随着风飘散。你不会再讨厌暮眼蝶了吧?”

简东平停了下来,他又看了看复印纸的背面,试图寻找可能遗漏的部分。

简其明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简东平端详着悔罪书说,随后他问林仲杰,“确定是他写的吗?”

“当然是他,我们做过笔迹鉴定。”

“没有供述犯罪细节,也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凶手,这应该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悔罪书。”简东平的目光越过那张纸,稳稳地落在林仲杰脸上。

“对,几乎等于什么都没说。没描述犯罪过程,也没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说得可真叫含糊。”简其明隔着烟雾看了林仲杰一眼。

“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字面的意思,基本可以理解为他做了对不起李今的事。而且最后几句,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林仲杰说。

“但是因为他没明说,所以也可以理解为完全不同的意思。”简东平说,“比如说,如果他打了她,他当然也会觉得对不起她。”

“对,的确可以有很多种理解,但因为李今被人杀了,而他是头号嫌疑犯,所以很自然地,我们只能这样理解。”林仲杰不太肯定地说,其实他也曾经怀疑过这封遗书的内容,但是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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