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均子惊怒交加,才派了雪飞鸿他们去清理门户。
那一场恶仗打得实在太过惨烈,雪飞鸿左臂折断,火二死时,更是尸骨无存。
火二的衣冠冢前,却是有人的。
雪飞鸿吃了一惊,闪在道旁一看,已是心中火起。在那新坟前所立之人,一身喜服,背影窈窕,居然就是今天即将出阁的阴五。
——在火二发疯之前,广来峰上人人都知道,阴五和火二才是一对,可是火二才死了半个月,阴五却马上就要嫁给山大!
这女子水性杨花,令人作呕,怎么还有脸来假惺惺地拜祭火二?
只见阴五垂首低语,面上一片悲戚之意。
雪飞鸿远远地望着阴五。那女子有一副尖尖的、令人一望见,便仿佛被刺中心脏的下颌和雪白得令人疑心似乎已闻着淡淡香气的腮颊。
她永远那么迷人,那么楚楚可怜。
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十指纤长,只有指尖被嫁衣映得粉红。被压平了的嫁衣之下,小腹微微隆起,颇不寻常。
“火哥……我的身子已经渐渐藏不住了。”阴五低声说,“你此前给我留书,让我把这孩子引产……可是……可是这是你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骨血啊……”
这话虽然声音低微,可是听在雪飞鸿的耳朵里,却无异于耳边打响的炸雷。
“我想把这孩子生下来。”阴五慢慢地说,她的语气平静,但却透着坚毅,“火哥,我去和大师兄说了……大师兄怜惜我们……他愿意照顾我和我们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雪飞鸿只觉得五雷轰顶,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火二在雄州发疯,是在三个月前。那么如果他曾与阴五暗地私通,则从他最后一次下山的日子推算,只怕阴五此刻已经有五个月以上的身孕了。
阴五终于跪了下来。火红的长裙摊在地上,盛开如花。
“火哥,大师兄人很好。他虽然气我不懂事,但既然已经同意帮我隐瞒,就一定会对我们的孩子好……以后我就不能常来看你了。一切、一切你都放心吧!”
雪飞鸿抬头望天,忽然很想大笑。
那一天,同门相残,最后给火二致命一击的,是他。
山大、林三、雷六,广来峰三大神将联手,火二纵然天下无敌,也已经是必死无疑。雪飞鸿主动请缨而去,唯一的理由,不过就是要亲自送他一程罢了。
火二是他在广来峰上,除了师父之外,唯一膺服的人!
这普天之下,能杀火二的,配杀火二的,当然只有他广来峰风四!
——而能拯救火二遗孤的,也只有他!
“阴五。”雪飞鸿忽然叫道。
阴五吓了一跳。弹身而起时,动作太猛,不由得脸色苍白,捂住了小腹。
“阴五,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雪飞鸿微笑道,“你遇上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从此以后都由我来照顾。”
“你?”阴五脸色惨白,冷笑起来,“你凭什么?”
“因为我是风四。”雪飞鸿一字一顿地说,“而孩子的父亲,是火二。”
他说的像是废话,可却又是最充分的理由。
阴五怔怔地看着他,良久良久,眼圈渐渐红了。
“我……我已将终身托付给大师兄了。”
“大师兄不行!”雪飞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他立志修道,根本是准备将来接掌广来峰。现在虽然一时心软,帮你隐瞒,但其实是误了你也误了他。我只怕将来,你们不是夫妻,而是仇敌!”
阴五哽咽着,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我娶你吧!”雪飞鸿微笑着说,“我一定能照顾好你。”
雪飞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他和她青梅竹马,但后来阴五喜欢火二之后,他与她便再也没有这样亲呢过。
“我去跟师父说,今天,我要代替山大,不,火二,娶你。”
2
“啪”的一声,洪钧子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老人气得胡须抖动,“你娶你师妹?她和你的大师兄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要成亲了,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个?” 雪飞鸿略低着头,微微笑着。他本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师父大动肝火,于他而言,反倒觉得有些得意。
“师父,我就是喜欢阴五。您也知道的,我俩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练功,一起吃饭,一起挨您的戒尺。火二死了,轮也该轮到我!”
“什么叫‘轮也该轮到你’?”洪钧子勃然大怒,“你把你师妹当成了什么!”
雪飞鸿看着满地的瓷杯碎片,挑了挑眉毛,叹了口气。然后他撩起长袍,跪了下来。
“师父,你就当是成全弟子吧,把阴五交给我,好不好?”
瓷片尖锐,他的两个膝盖登时都洇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