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吧!”
小贺却抢在她的前面,大喝一声。
“嘶—一”
骤然间,竹屋中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风啸。
从外部来看的话,在这一瞬间,“一文钱”竹屋的墙壁、房顶,仿佛都突然向内收缩了一下,整个瘪了下去。
玲珑姐妹几乎同时响起的凄厉惨叫,在暧昧喧闹的水关四层,犹自传出很远。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又向外一胀,毛竹崩裂,硝烟弥漫,那“一文钱”的招牌,也猛地掉落,摔成了两片。
房门打开,浓烟烈火之中,一身是血的小贺架着一身是血的李子牙走了出来。
两人伤痕累累,如刚从血海中捞出来。一干嫖客妓女在此寻欢作乐,心中根本没有对这样景象的期待,一惊之下,四处逃窜,甚至有人直接被挤出栏杆,摔下了水关。
混乱的人群把水关的步廊都给堵死了。
“小贺,歇一歇,歇一歇!”李子牙看了看去路,道,“我们下不去,也别急着下去。歇一歇,我快死了。”
小贺愣了一下,扶着他来到栏杆前站定。
击倒莫珑之后,小贺现在已恢复了原来的身形,一走一站,仍如标枪一般,背脊笔直。
“刚才你到底是怎么击倒那两个女魔头的?”李子牙虚弱问道。
“是风。”小贺简单地回答道。
莫玲的“刻薄鬼”,能将一切尖、角、棱、线化作刀锋。那时候,忽然有一阵狂风从竹屋的缝隙中剧烈地吹来,化作干刀万刀,不分敌我,一下子便把靠在墙边的莫珑割成了重伤。
莫珑身子胖大,格外适合挨刀,一痛之下,猛地跳了起来——可是这么一跳,她的衣服又自然将她“割”得更重。
“怎么会有风的,还恰恰在那时候?”
“冰火双剑引来。”
小贺吹着冷冰冰的江风,仍然是惜字如金。
那时他虽然无法举剑,但火剑垂在地上,却一直在发热,像一个大火堆,将整间屋子的温度,不知不觉地升至极高。然后关键时刻,他又骤然用冰剑降温,冷热交征,屋外的风顿时就吹进了屋里。
这是小贺以前自己玩剑时发现的有趣现象,想不到在这一次的生死边缘,居然救了他们的命。李子牙皱着眉想了半天,自然还是想不明白。
莫珑被割伤,狂叫乱跳,越伤越重。慌乱之中,不仅解开了自己的神通,也逼得莫玲解开了“刻薄鬼”。
小贺得以喘息,虽只一瞬,但火剑一击,也终于取了这姐妹二人的性命:
“李先生,我们耽误很久了。”小贺忽然道。
“啊?可是我们受伤了啊。”李子牙按着断指,满心不悦。
“扑通”一声,小贺没再和他争辩,反倒是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李子牙吃了一惊,去看他时,原来这少年失血太多,苦撑到这会儿,终于昏倒了。
“这可大事不好……”
水关的三楼,传来决不正常的“轰轰”巨响,仿佛巨人对殴。李子牙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把小贺背了起来,又撕开外袍,将他绑在自己的身上。
刚才他已经用钓尸钩缝合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甚至连断指都接上了,回去以后,让“花”帮忙,用浮尸花调理一下,应该可以痊愈。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可真不想这么干——
钓尸钩一甩,勾中了栏杆的基柱。
然后李子牙翻过栏杆,望着下面乌黑的江面,运了运气,猛一咬牙,便眺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不必走三楼,打尸王了!
虽然钓尸钩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他们的重量,但两个人的压力还是令他周身的伤口,全都向外滋出了血。
“啊啊啊啊啊——”
李子牙惨叫着和小贺一起向一楼落去。
two
那金盔金甲的尸王站在供桌上,神情倨傲,扫视着如意赌坊内的所有人。
被白龙钉封印二十年,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它振臂抬腿,一点一点地将身上关节活动开来。盔甲铿锵,锦旗招展,这具尸王的身高虽只四尺,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蔡紫冠、百里清虽然明知这怪物危险万分,一旦给它抢先发难,后果不堪设想,却被它的气势压制,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尸王在供桌上走了两圈,仿佛已经把身子活动开了,这才抬起一只手来。蔡紫冠二人吓了天大的一跳,只道它要出手,往后一退,先做出守备的架势。 “哗啦啦啦……” 赌坊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地面仿佛晃动不休,令人头晕目眩。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先前进宝金猪撒出的那些铜钱、金银,约有一半是没能凝成人、物的,这时全都像是活了,簌簌滚动。
铜钱自动成串,金银融成整锭。
碌碌声中,钱币左右移动,一眨眼便排成了清清楚楚的金、银、铜三个方阵,纵横整齐,宛如军阵。
“它……想干什么?”
刚从两口金猪的噩梦中醒来的赌客,隐隐感到不妙,却也忘了逃。
“财神!”如意公子哭着向它跑去,“你还在就好。”
尸王站在供桌上,双手叉腰,站得稳稳当当。看了他一眼,忽然仿佛笑了笑。
—金光一闪,地上蓦地眺起一块金锭。
如意公子满心忧伤伤,毫无防备之下,登时被那金锭击中了眉心。
“金子……”
如意公子呻吟一声,已给它打得脖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僵了一下之后,双膝一弯,软绵绵地跪了下去。
“呃……公子,你怎么了?”
如意赌坊的几个保镖虽然刚才还被老板出卖,变了一回铜钱,但现在既然毫发无损,老板又仿佛遇难,犹豫一下,也连忙冲了过去示忠。
如意公子跪在地上,回过头来,目光一片痴呆,那金锭镶在他的脑门上,像是一面镜子。
这奇怪的造型,登时令保镖们望而却步了。
尸王伸出一只手,凌空点了几下,“嗤嗤”几声,地上立刻又有几枚铜板跳起,也嵌入保镖们的眉心。
几个保镖摇晃一下,也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蔡紫冠、百里清面面相觑,“给钱就跪,这算是压岁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