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想进京赶考。自小义父便请人教我诗书,取解试我也早就通过,只是义父身子不好,他在时,我不便远行,故而一直未进京去。”
李栩很不以为然:“你也想当官,当官有什么好?”
孟离轻喝住他:“小五!不得对卫兄无礼。”他转向卫朴,沉声道,“卫兄志向,孟某原不该多言,但官场凶险,明争暗斗,实在非上佳之选。”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话中的沉重,便是连李栩也听得出来。
那夜卫近贤临终之言犹在耳畔,卫朴何尝会不明白孟离的意思,他看尽了义父半生郁郁,对此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见卫朴半晌不语,孟离沉默片刻,又道:“家父之事,我至今尚不明缘由,但细思量卫伯父之言,想来也脱不出官场的尔虞我诈,被人陷害。”
“我明白,可是……”
虽卫朴只是顿了顿,孟离便知是劝不动他了,暗叹口气。
果然接下来卫朴接着道:“我知道义父这辈子在官场中郁郁不得志,可不管怎样,他毕竟曾经是顺德都监,也曾为这方水土的百姓做过些事。官场上有再多的不公平,我还是能做事的,总比什么事都做不了要好些,对不对?”
孟离涩然苦笑:“也对,那我在此预祝卫兄金榜题名。”
卫朴微笑:“多谢。”
“想来卫兄进京前尚有诸多事宜要料理,我们也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孟兄!”卫朴唤住他,迟疑片刻,仍是问道,“你可是还要去别处追查令尊当年之事?”
孟离缓缓摇头:“此番若不是我,卫伯父他……我不想再查下去了。”
闻言,卫朴似如释重负,吐口气道:“如此便好,义父临终前也是这意思,你肯听他的话,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卫兄但说无妨。”
“他日再见,卫朴便已不是卫朴,还请两位权当不认识在下。”
孟离尚未回答,李栩已经奇道:“这是为何?”
卫朴不答,只道:“两位可否应承此事?”
孟离点头:“自然应承。小五……”
李栩只得随他点头道:“我也答应不认你便是了。”
“就此别过,再见无期,卫兄保重。”盂离拱手。
“两位保重。”卫朴拱手相送。
“二哥、二哥……这是为何,他为何要我们装着不认得他呢?”才出了卫府,李栩就迫不及待地问。
虽然已过了好几日,但因为都是阴天,地上的雪尚未融尽,听着靴子踩在雪水中的声响,孟离不自觉地皱眉。
“二哥?”
似乎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孟离想起什么,问道:“马车是不是还在客栈?”
李栩呆了下,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拍拍脑袋道:“是啊,这几日忙着卫老伯的丧礼,连客栈的账都还没结呢,他们大概以为我们溜了,八成是直接拿马车抵了房钱……这可不成,太便宜他们了。”
“走吧,拿了马车,我们也好启程往天工山庄去。”
“嗯。”
想到要去找大哥,李栩也欢喜得很,将之前的问题抛诸脑后,脑子里盘算着到了天工山庄得好好挑一件称手的兵器。
一路而行,他径自想着,脑中刀剑无数,近旁却有股清甜的香味钻入鼻中。
“二哥!等等,我买几块白糖糕。”
经不起小食的诱惑,李栩乐颠颠地走了过去。
“替我也买两块。”孟离在他身后道,难得的,受甜香所诱,他竟也想尝尝。
李栩忙应了,依言买了回来,又想起一人,道:“这几日都顾不上阿猫,咱们再多买些,说不定她也爱吃。”
这话他也只是一说,倒不指望孟离会回应,殊不料孟离却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他道。
李栩见状,笑道:“二哥,反正阿猫在老家有没有亲人也不一定,我看还是别让她回去了。我们可以先带她一起去天工山庄,然后再一块儿回山上去,如何?”
“再说吧。”孟离淡淡道,手中的白糖糕散发着甜香,吴侬软语般的柔软和暖。
他反省着自己曾经的那些固有偏见:他一直都厌恶为官者,可正是包拯的清正廉明救了小五;他本能地厌恶太监,可他平生第一次心怀悲痛地披麻戴孝,便是为了一个太监;还有某个宫家小姐,她不慎烫坏了他的衣袍,却又把它缝补得天衣无缝,甚至于更加出色。
也许,错的是自己,他想。
回到客栈,他们在后院廊下寻到白盈玉时,她正在喂一头又脏又瘦的小猫喝水。
“阿猫!我和二哥说好了,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回山上去,不过之前我们还得去趟天工山庄。”李栩喜滋滋地和她说道。
白盈玉踌躇片刻道:“不,我还是回老家去较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