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莹哭着说：“我也想救，可我救不了，中风的病源在颅内，我是一个胸外科医生，从没做过开颅手术。”
方玲骂道：“真是一个狗特务，啥时候都没有忘记特务的本性。”
虽然方玲的态度让赵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昔日姐妹之间的亲密感瞬间消失，还是令赵莹无法接受。
方玲又让黄宗明检查惠妍婶子的病情。
黄宗明心情沉重地说：“还是预备后事吧，看样子，老太太不行了。”
“不行”的字眼让石秀莲失去了理智，当着众人的面狠命地掮了沙治桁两记耳光。
石秀莲质问说：“沙治桁，你是咋答应我的？你说你会为良子的事给纵队党委打报告。可你的报告打到哪儿去了？既然冯司令员能给野司打报告保赵莹，你为啥不跟着冯司令员给野司打报告，也把良子保下来？”
沙治桁低着头，闷声道：“我是良子的哥，按照亲属回避制度，我是没权打报告的。我只能无条件地执行纵队党委的决定，不能因为良子是我弟弟而放弃原则，”
石秀莲问：“啥原则？难道良子是国民党特务？”
沙治桁说：“从理论上说，良子的确是国民党特务。”
石秀莲说：“你放屁！真正的国民党特务是她，赵莹！良子只是童心未泯，玩玩手电筒，竟然让你这个哥哥把他的命给要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你的顶戴，不惜残害手足。你这样冷酷，还是人吗？”
‘
沙治桁说：“你骂吧！只要你痛快，咋骂我都可以！”
石秀莲双手捶打着沙治桁的后背，号啕大哭起来。
虽然黄宗明断言惠妍婶子凶多吉少，可是方玲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抢救惠妍婶子，她命令所有的医生护士为惠妍婶子配药用药。
沙家的亲人一个不少地陪伴着昏迷不醒的惠妍婶子。沙治桁于心不忍，向前来慰问他的李发祥请求，将深受沙家变故刺激的赵世梵老先生接到纵队司令部休息，又让石秀莲护送尚在坐月子的赵莹回房。
石秀莲悲愤地说：“像她这样的人还知道坐月子，她要是有骨气的话就去死，何必要跑到沙家来害人？”
沙治桁斥责说：“石秀莲，你说话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石秀莲说：“我还咋顾及？不是因为她，良子能死吗？不是因为她，娘能躺在这里？”
沙治桁说：“你为啥不想想，正是因为她大义灭亲，揭发张岱，解放军才有机会破获如此大规模的国民党特务组织渗透案。赵莹是解放军的功臣，否则林总不会为她颁发特赦令的。”
石秀莲说：“她是被特赦了，可咱的良子却没了。”
赵莹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扑通”一声跪到石秀莲面前，说：“嫂子，你放心，我会为我的过失赎罪的。”
石秀莲终于不闹了，她将赵莹送回家。家里面庄严肃穆，沙治良的尸身已经装进了棺材，摆到了灵堂前。赵莹哭着说她要为沙治良守灵。石秀莲于是抱来棉被，铺到了灵堂前，哭着说：“良子这样走，实在让人难受啊。”
赵莹跪在石秀莲面前，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可是，“对不起”又能如何，难道能让沙治良复活吗？
沙治良是无法复活的！赵莹打定了主意，她要在黄泉路上陪伴沙治良。她已经无法适应现实的变故，无法适应亲人的愤怒、战友的敌视和鄙夷。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也必须因她而收场。
夜深了。灵堂里刮起一股股阴冷的风，风儿吹散了赵莹散乱的头发。她长时间地跪在沙治良的棺木前，在香火盆里麻木地烧着纸钱。顺着纸钱的灰烬，赵莹亲吻着熟睡中的女儿，突然笑了。微笑中，她将女儿放进被窝里，轻声说：“冰儿，永别了，娘随你爹去了。是娘害死了你爹，娘必须向你爹赎罪。’
灵堂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枪声响彻静谧的夜空，紧接着是婴儿惊惧的哭声。等到石秀莲和沙治桁闻声赶来时，赵莹已经躺在了血泊中。她的脸是那么白，那么美，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