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板笑着摇摇头。
张师爷狠狠心,伸出五根手指扬了扬:“再加你五百!”
蒋老板害怕他纠缠不休,忍不住直言相告:“张师爷,你也是藏壶名家,宜兴紫砂茶壶之所以能够名扬天下,靠的不就是龚春的名气吗?你活到50多岁,可曾见过第二把?这可是件国宝,如何可以论价,别说2500块,就是25000块,我也决不会卖的!我蒋文轩藏壶30余年,从来都是只买进,不卖出!还望老兄见谅!”
张师爷仍不肯罢休:“老兄言之有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壶跟你交换,要几把随便你拿,这总可以了吧?”
蒋老板从张师爷手中拿回宝壶,讥笑道:“你那些壶算得上什么,能跟它比吗?”
张师爷尴尬地笑了笑,眼珠一转:“这件东西,肯定是偷盗之物,你就不怕警察局来追赃?”
蒋老板坦然回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偷不偷,关我何事!”
张师爷讨了个没趣,叹道:“文轩兄,不愧是个‘壶痴’,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哦!”说罢,掸了掸衣袖,端起水烟枪,悻悻然地走了。
当晚,蒋老板不顾一路劳顿,将藏在箱柜里的古籍一本本捧出来,对着灯光埋头查阅。他要从书本上考证这把龙吟壶的真伪和来历。
蒋先生年轻时曾教过几年书,开茶馆的父亲去世后,才承继父业当了东坡茶馆老板。但他的兴趣爱好却在于收藏文物古玩,一天到晚不是躲在楼上房间里写字画画刻印章,就是跑到窑场上去看别人制壶,有时候也会讨些上好的泥料,摹仿古壶做几把,居然能摹仿得几乎乱真。
蒋老板曾立志要把历代名家所制的壶作都收藏到一二件,做一个家藏万壶的“壶公”。于是不仅变卖了父亲留给他的几亩良田和几爿店铺,而且连水烟都戒了,只要听说哪里有古壶,就非设法弄到不可。
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蒋老板腿上的流火丹毒发作了,躺在床上盖了三床棉被还在哼哼地叫冷。这时专门替人当掮客的王二麻子跑来告诉他,一班乡下人车干了一条河浜抓鱼,淤泥里露出一堆破茶壶。蒋老板一听此话,连忙跳下床,趿上蚌壳棉鞋,踏着几寸厚的积雪,跑到那儿一看,果然河中央的烂泥里露出一堆茶壶。
蒋老板不管腿上的流火丹毒正在红肿溃烂,棉袍一扔,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冒着刺骨寒风,乐颠颠地跳进河里,踏着没过膝盖的淤泥挖壶去了。直弄得浑身是泥,清水鼻涕直流,两只脚被碎碴儿扎得鲜血淋漓,总算寻到三把清朝年间的好壶,用衣服一兜,搂在怀里,一拐一拐地回去了。
从此,蒋老板这“壶痴”的大名便远远地传扬开去,只要一提到他,人人都知道,古壶是他的性命。
蒋老板兴致好的时候,会闩上房门,打,开红木暖橱,将一层层格板上的古壶一把把捧出来,摊满八仙桌,然后眯起眼睛自得其乐地细细玩赏。他收藏的古壶有几百把,百多种样式,可谓方非一式,圆不一相。有的取像于牡丹、莲花、松树、翠竹,有的摹仿龙腾、龟爬、凤舞、鹤翔,仅古壶的颜色就有海棠红、朱砂紫、葵黄、墨绿、乳白、炭黑等十多种。这摹仿动植物和人物的称作“花货”,以方圆线条变化而成,不作浮雕装饰的称为“光货”。光货上大多刻着诗文佳图,有真草隶篆、魏碑汉瓦、古金石索、钟鼎铭文等各种书法。字以壶传,壶随字贵,再配上一幅玲珑雅致的山水人物画,巧妙地将诸般艺术融为一壶。
眼下,蒋老板正捧着清朝朱石梅撰写的《壶史》-书细心阅读,当他翻到这样一段记载,顿时心花怒放,喜不自禁。那文字记载道:
明嘉靖四十二年,世宗皇帝钦作龙吟凤鸣宝壶图形,圣诏宜兴龚春入宫,历一载制成。仅此一对,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