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用计将赵跛子诓到自己的床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恶狠狠地剪去了赵跛子的半截生殖器，利用这种“私了”的办法，为自己，为干娘，也为红卫寨被赵跛子糟蹋过的所有妇女报了仇，雪了恨。她心里感到痛快极了：“老淫棍啊，老淫棍，这会看你还能摧残我们妇女么？你叫我丢脸，我也叫你见不得人！”
案发后，古凤自然很快被公安部门拘留审查。审讯中，古凤悲愤地将赵跛子如何糟蹋自己，霸占自己长达六年之久，而且还不准她嫁人的罪行，统统揭露出来了。新改组的县委领导对这桩令人发指的案子极为重视，责成公安部门调查清楚以后，一定要严加惩处，以正党纪国法。
这一调查，赵跛子所有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文革”以来，他利用职权，借搞各种运动的机会，在红卫寨糟蹋少女、少妇十余人。古凤的干娘春花也是在病中被赵跛子奸污后，含恨吃了耗子药自尽的。过去，受害的女人惧于赵跛子的权势，谁也不敢揭发检举。如今公安部门出面了，长期积压在她们心中的怨恨自然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他们就像口袋里倒西瓜似地，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面对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揭发、检举材料，赵跛子像发虐疾似地全身打抖了。铁证如山，难以狡辩，他终于低头认罪了。
数月以后，县人民法院以强奸、逼死人命、干涉他人婚姻等，数罪并罚，宣布判处赵跛子无期徒刑。而古凤因为受害很深，所以免除了刑事处分。
古凤报了仇，十分兴奋，宛如获得了新生。现在，她惟一感到牵挂的是失散了十余载的亲人。那只凤镯至今一直箍在自己的右手腕上，伴着她度过了—个又一个的寒暑。她深信，牡丹凋谢花会重开，杨柳枝枯还会抽青。亲人们只要还在人世间，总有团聚的一天。
前年，古凤第二次回到袁州城，在父亲原来任教的中学里打听到，半年前父亲突然从外地赶回来，叙说了这十多年来妻离子散，自己在外落难的悲惨遭遇，以及近两年来得到所在地政府的关怀治疗，重新康复的经过。后来，上级给他平了反，补发了几千元的工资，还恢复了他的公职。可是，他说自己的脑神经受刺激太大，经常会发痛，再不能从事教学，所以便提前病退了。后来，他又带着这几千元钱突然失踪了，人们推测，他一定是带着这笔巨款，走南闯北地寻访自己的亲人去了。
听到父亲有了下落，古凤自然激动得热泪盈眶。然而，此刻未能见上亲人一面，她在深感遗憾的同时，又不禁替为不知去向的父亲深深担忧了：一个饱经忧患，深受刺激的文弱书生，只身携带着数干元巨款，在江湖上瞎碰乱撞，要是万一遇上了嗜财如命的歹徒，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古凤越想越焦急，她干脆也变卖了全部家产，浪迹江湖，一边做点贩买贩卖的生意，一边寻觅亲人。
这次，古凤又准备顺道前往袁州打探消息。因为太寂寞了，加之疲劳过度，她枕着茶几，不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咣铛、咣铛……”列车颠簸着，摇晃着，一路鸣着汽笛，朝前狂奔。送走了黄昏，迎来了黑夜。
不知啥时，列车又停靠了一站。中途卜米了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妇女，农家打扮，端庄、文静，看得出年轻时准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可惜岁月的风霜在她的额头刻下了过早的皱纹，鬓角边也露出了几绺白发，给人以未老先衰的感觉。尤其是双眸流露出‘种哀思、沉痛、压抑的目光，显得心事重重。
刚好旁边有个座位，她便悄悄地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窗外。可惜外面墨黑墨黑，什么也瞧不清楚。她只得又把目光收回到车厢里，前后左右地打量着那些东倒西歪，睡意正浓的男女乘客。
蓦地，这中年妇女的目光猛然落在对面那位枕着茶几昏昏沉睡的古凤身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手腕下露出来的那只黄澄澄的铜镯子，嘴里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双眼一眨也不眨地，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