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来家说,城里有人要成立什么雕塑公司,开发红丝石,急于找人,许先生推荐了儿子苏永强,人家一听就相中了,可要带上二百元,还自带给养不管穿,先艰苦创业,以后盈利分红。苏大忠考虑再三,觉得这事玄乎,二百元是有,但用项太多,顾了这头就没了那头,这个公司前途怎么样,弄不好这钱就打了漂。再者,红丝砚有什么用处?中吃还是中喝,写毛笔字的能有几个?就算有人写毛笔字,人家也不用砚台了,前途肯定不行。至于公园、宾馆要什么雕塑,更是荒唐,有了钱是讲究吃穿,谁家花钱买个石头玩艺呢?这孩子,学什么不行,单学刻石头,气死人!他下定决心,要让儿子悬崖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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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里,苏永强正专心致志地修整一块自造的红丝砚,这是他费了不少心血自行设计的,上面有一条龙,龙头上有洞,添上墨汁能从龙嘴里吐出来,给人以思绪泉涌的感觉,苏永强很满意,陶醉其中。他还设计了很多式样,他要创造红丝砚的奇迹,他听了许先生的介绍后欣喜若狂,他想到雕塑公司后要一炮打响,他要赶制出一批货,等人家来验收。他沉浸在一片美好的憧憬之中。
苏大忠在修理一破褛,他打一斧就停下来喘口气,打一斧再喘气,喘了一阵,大失所望,急向儿子道:“莫在那里干什么?快来修褛!”
苏永强仍不放下砚台,抬头道:“这个褛不值得修了!”
苏大忠一瞪眼:“你说什么?”
苏永强企求地:“我想……以后咱就不种地了!或者少种一点!”
苏大忠气得提斧子往前凑,嘴唇哆嗦:“你说什么?”
许正文西装革履提两盒麦乳精进来,见状,笑道:“要文斗,不要武斗!
苏永强一下子扑上去,求救似地委屈道:“大叔!”
苏大忠慌忙找凳子,就在小矮桌边坐了,吩咐儿子:“快下茶叶!”
许正文赶忙制止:“不喝,没工夫!”
苏大忠端详许正文:“你这是什么衣裳?”
许正文笑道:“这叫西服。”
苏大忠故意打趣道:“是锡做的?”
许正文道:“本来过去就有人穿,跟洋人学的,这几年极左路线赶没了,现在改革开放,又冒出来了。”
苏大忠:“这一套值多少钱?”
许正文:“上下一身加领带,共二百八十元!
苏大忠:“俺娘哎!六百斤粮食啊!你穿着六百斤粮食啊!”又摸麦乳精:“这叫什么名堂?”
许正文:“这是麦乳精,滋补品,身体虚弱的老年人喝了最好!
苏大忠拿起一盒:“多少钱一食,”
许正文:“不贵,五元五!”
苏大忠掂了掂:“论分量也不过一斤,就值十几斤粮食,喝这个是欺天哪!要折寿的,你再退回去吧?”
许正文:“你不能动不动就拿粮食来比。你看城里那些买卖人,一天就挣几十元,上百元,比起来,这还贵吗?过去,有人说粮食是宝中之宝,那是落后、封闭、贫穷、无所作为,单纯活命的理论。其实,粮食也是普通商品,和这茶杯是一样的,一个就能换几斤粮食!”
苏大忠不相信地摇着头,小声地:“茶碗子怎么能变粮食?”
许正文转了话题道:“我又和雕塑公司谈了,人家叫拿着样品当面商量,谈成了,马上就去上班!”
苏大忠:“就是做砚台?”
许正文:“临时先做砚台,以后可以做工艺品,胖娃娃啦,小狗小猫啦,弄好了就往大型雕塑发展,公园里,宾馆里,都很需要。”
苏大忠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我看这是死路一条,你看,现在哪还有写毛笔字的,小孩也插着水笔原子笔,就是有一个半个写毛笔字的,也不用砚台了,有墨斗子,有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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