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操步飞将宅子上下鼓捣得一片狼藉，素有“扒家精”之称的陶婉好不心疼！她想请操师傅手下留情，又害怕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此雕梁画栋的府宅，断不能让白蚁蛀吃一空。陶婉就跟在操步飞屁股后头团团转。数日后，两人已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
这一日，操步飞不谈白蚁，说：“以前道听途说，夫人处事为人道义贤良，这几天亲见亲闻，我算折服了。有句话很想对夫人讲，千万不能好人失算、善人受欺，不可让曾经跟土匪呼啸山林的李子，夺了你那一份恩爱，挤对了你的地位。”
陶婉却是一声轻笑道：“谅她不敢。”转而还是感激地说，“师傅提醒极是，小贱人李子初来，我就狠狠教训和严加管束了。最近，恐怕是又有点儿心猿意马不守规矩了。我将遵从师傅告诫，李子胆敢长期霸占张太虚，我会不计性命与她拼个长短！”
操步飞并不劝慰，反而眼见火起，猛力煽风点火道：“若论姿色，李子也不比夫人强。就怕她夜夜‘霸床’，真的与太虚生下儿女，就会母凭子贵。”
陶婉因无力怀胎，曾受尽冷遇和折磨，每每提及就要落泪，此刻她哽咽道：“你叫我如何是好？七八年来，我心惊胆战的就是这个。”
“夫人贤德，我想天意也不容李子反衬夫人无后，这罪名哪能诬栽到你的头上？讲句不该讲的话，真发现他俩屡屡云来雨去，你也可以弄出点儿响动，败败他们的兴趣，灭灭他们的欲火，以‘正房’气概压倒她那个‘偏房’。”
陶婉觉得操步飞真是知己了，句句话都为她着想。正要说感谢，操步飞好像发现了新的蚁踪，就又是挖，又是掏，又是扫，弄得尘与土，一起扬扬洒洒。陶婉只得离开，回自个儿房里去了。
那时候，操步飞追蚁踪，追过一院又一院，一厅又一厅，一直追到净月楼，那是张太虚为李子选择的卧房。
操步飞尊了一声“张姨太”，就呈说找蚁穴之事，请李子去花园或客厅暂避一下尘埃。
李子身影刚刚在净月楼消失，操步飞就在东窗右侧一个极好的观测位置，精细地凿出一目了然的壁洞，然后将洞口作了伪装。
“灭蚁”后的第二天，操步飞好像急着要赶到哪里宰牛，出门时匆忙吩咐老婆崔表娘说：“你去找一下陶婉。前天我在张府忙中有误，查蚁穴后，有两处撬痕忘记复原。一处是花园里海棠坛挪开了一块挡土石，一处是净月楼东窗侧顺延窗台数至第四块砖，凿的墙孔虚堵未实，请她派家丁处置一下。”
如此这般吩咐后，操步飞想：行了，且看张家大小老婆如何折腾吧。
陶婉听罢崔表娘的转述，突然一个激灵，心想：这净月楼加了几重窗帘？除了门槛下有极细的一线烛光，整栋楼一片静谧与黑暗。骚女人自个儿在亮光下搔首弄姿，却用墙呀门呀窗帘呀，严严实实掩人耳目。陶婉咬咬牙：我立即把这些撕个精光！
陶婉灵巧得像只鼠，摸着砖数着砖，顺利地找到了那个“暗道机关”。墙洞竟和一只眼睛完全相形、相等，陶婉“对”上后，牙床上整个场面尽收眼底。
两个光洁的身子正蛇一样缠绕在一起。陶婉的目光一下子被深深吸引过去，整个心绪混乱不堪，她忌妒，醋恨，痛楚……
陶婉万念俱灰，转身拿起一条绳子悬到了梁上。
陶婉被下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她娘家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张府，一阵软硬兼施，留给张太虚的路窄得没有回身的余地。
之后，李子像流浪猫一样从侧门溜走，她清清楚楚地听见曾对她海誓山盟的张太虚说：“我再怎么犯傻，如今也该清醒了。请各位息怒，原谅太虚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我一定消灾除患，将罪孽女人李子赶出府第。”
李子心灰意冷，就这样不辞而别。她走到了岔路口。一条通往李家螃，数天前李子走过，这条路曾经通向她的美好愿望，回来后，她曾激动地向张太虚说了，张太虚说：“李亮功野心大，人又奸刁，与他合作，是与虎谋皮。以后再不要去了，只需在家过一份安宁日子就行了……”另一条路通向汹涌的船山河，李子想，她不是个污浊的女人，她宁愿纵身一跃，永伴清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坏女人。
李子就直奔河道而去，不想，一个人突然拦住她的去路，道：“李小姐，真是巧遇了。我家老爷天天在家恭候小姐光临，今天又令我登门邀请，没想到小姐如此赏脸，免了我的脚力。”此人正是李亮功的门丁。
李子想说什么，颤抖的嘴唇，却是把什么都抖掉了。她鬼使神差地跟着门丁走向李家螃。
李亮功说，船山的事他都晓得了，陶家也是仗着势众欺人，别以为李家没人没势，谁敢到李家螃张狂胡闹，他叫他磕着头离村，栽着跟头上路。山珍海味席上，李亮功又尽说劝慰话，等到燕窝粥吃了，杯盘撤去，李亮功才说：“李子好好歇息吧。”李亮功说罢，转身退出。
李子无法午睡了。她心情复杂地流泪，其中一半是感激娘家还有李亮功这位好兄弟。她决定跟他投资合伙，也当一个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