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卞三的尸体就被拖进关押山民的那间屋子里。来来来说:“你们是真穷真苦,我们是真错怪你们了。我把卞三毙了,算是认错。”说完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传令匪,“跟伙夫说,剩下的担把米,全煮了,让他们吃个饱好下山。
山民们都呆了。
躲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李子也呆了。
几天后,李子又遭遇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国民党新六师的陈自肃副官身上。他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人称“陈孝子”。陈自肃几年前娶了个苏州籍绝代佳人常红桃,这次携妻还乡,是为母亲尽孝的。陈母害筛状瘩背,是人言人怕的重病。陈孝子遍请名医,还专门从合肥雇来护士调理。其间还求巫仙寻方术,法师捉鬼和道士炼丹,都是泼水般使用银钱。陈孝子存银用尽,田产卖光,房屋也典当得只剩下七八间,却是无力回天,陈母终是油灯耗尽,命归西天了。陈孝子泪淹棺椁。四十九天打醮完毕,陈孝子上船山结草庐为母守坟。
土匪发现草庐,还打探到陈孝子是新六师副官,心想,绑他一票,肯定能弄到大笔赎银。
李子慌了:“要绑陈孝子?”
来来来道:“嗯,要绑。”
“他哪有钱哟,尽孝花得倾家荡产,妻子也离家出走,真正孤苦伶仃。”
“他没钱,别人有钱。我需要陈孝子,别人也需要陈孝子。懂吧?”
李子清楚,自己是怎样崇敬陈孝子,还有船山上万双眼睛,都怎样仰视着陈孝子……要使陈孝子免遭劫难,自己得挺身而出。
“那次,新六师围剿大王,残杀大王部下,根据事发时间,陈孝子确实已经告假居乡举孝。他没有血债,他是无罪的。大王,你若饶了陈孝子,就足以证明你的大义大善,我从此都会敬你,你……不就……真的有了我?”
来来来说:“可他是新六师的!”
来来来曾发誓:凡新六师杂种,格杀勿论!先斩后奏者,大功。先奏后斩者,小功。不斩不奏者,同罪!原来,来来来的一个据点曾遭新六师围剿过,死了不少弟兄,这笔账,来来来一直记着。
李子道:“那我请船山三老四少,劝告陈孝子退出新六师。”
来来来道:“不必。杀了,就‘退出’了。”
“新六师恶贯满盈,砍他们,正是罪有应得,谈何冤屈!”
“但陈孝子没犯大王秋毫,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的人不应该是他!”
来来来不耐烦了,勃然大怒道:“你再说三道四,与他同罪!”
李子不怕“同罪”,道:“你们抢劫,是说官逼民反,活不下去。你们不杀一位为母护坟的孝子,也活不下去?”
来来来被气得两眼呼呼冒火,吼道:“陪斩!给我陪斩!把这臭女人连同那新六师狗官,一起砍掉!”
“大王,不可。这件事,夫人有冒犯,有罪过,唯独没有阴谋。夫人才貌双全,贤德俱备,有她压寨,给我们长脸了,也大大弥补了我们的形象。大王杀六师的人应该,但不要杀夫人哪!”一旁的卞一苦口婆心道。
来来来好一番艰难才转了点儿弯来,道:“不杀她,对不起死去的兄弟,杀了,又有违活着的兄弟。本大王真是左难右难了。罢罢罢,将这贱人暂且留着,今后,她再多嘴,我就先开枪,你们再求情!”
两个小时后,陈自肃被枪杀在他母亲的坟地。
这天晚上,李子照例被来来来惊天动地做了男人的事。折腾完,她怯怯地说:“我明天想去狗头岭。”这一回,她有绝对把握,能迅速摆脱来来来的护兵,一头栽下深谷,她不想再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处在一起……
来来来心情好得很,说:“去玩吧。游游景,散散心。”说着,将一条毛茸茸的腿架到李子丰满的胸脯上,“小东西,你今儿个让我遭了大难。六师的,一定杀!你,一定活!我为难极了,若不是卞一圆场,你猜我会干啥?”
李子哪有心思猜谜。
“我正准备掏家伙,一枪把自己毙了!”唯恐李子不信,他扒开又黑又长的胸毛,露出一条可怕的刀疤,“我不只自杀一次了。我相信,杀人和杀自己一样痛快……”
李子惊出一身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夜,李子睡得正沉,窗户突然被击打得一阵颤抖。李子惊问:“谁……谁?”
来来来的心腹金魁惊慌地结巴道:“夫人,不……不好了,请你出来……” 李子还是本能地吃了一惊。她来不及穿戴整齐,头发凌乱,鞋子也是胡乱穿着就踢踢踏踏地开了门。
金魁“扑通”跪地道:“夫人,大王死了……”哭声如杀猪般哀号。
李子大惊道:“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