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拂拭着尘封已 久的瓷瓶,那些被湮没的细密花纹正一点一 点显露其本来面目。尉迟方吸了口气,猛然 想起一件事:“可是,如何确定此事必然与灵 枢经络图的传说有关?”
“只凭一点:记得崔元启手上字迹么?从-开始,这件事便是要我得知的。”
正要接着问下去,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二 人转过头,便看见方才那被捉的沙陀大汉飞 奔过来。将到身边,猛然直挺挺跪下,向李 淳风连连拜倒。
“神人!救我性命,多谢!”
“起来吧,不必如此。”
“救我性命,就是主人。沙陀汉子为主人,杀头也行!”钟馗一边用生硬的汉语说着,一边在自己脖子里比了个杀头的手势。模样可笑,眼中神色却真诚热切。
“哈,我不是你的主人,也无须你为我杀头,只要回答两个问题:那天在随意楼,是谁挑唆你上门闹事?”
此言一出,钟馗既惊且愧:“真是神人,全都知道。是女人,说酒楼有妖人,还给我银子……”
“什么样的女人?”
“年轻,模样好看,”一面回忆一面比划,“绿衣裳……”
“明白了。再有一事:昨夜你经过谢大人出事地点之时,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
“特别?”大汉挠了挠头,突然眼前一亮,“……声音……是声音!”
“声音?”
“对,琴声!有人,弹琴。”
仿佛一道光,尉迟方心中倏地一亮,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对了,崔将军出事那日,城上也有人说听到琴声……还有乱葬岗那夜……”
“嗯。走吧。”
“走?到哪里去?”
“最初之地,也是最终之地。”转过头来,青衫男子笑容明朗如旭日初升,“从我而始者,必由我而终。”
“若我猜测不错,谢、崔二人正是当年杀死魏纪,夺走手札之人。”
雪仍未融化,表面却因阳光照射和行人践踏变得坚牢,蒙上一层较硬的薄冰,踩上去发出轻微“咔哒”声响。一路向西南走去,直到出了开远门,尉迟方发现他们正沿着前日的路径行进。相同的路程,相同的二人,心情却迥然不同。那日是惶惑中夹杂疑虑,今天却带着些微兴奋。此刻他已对李淳风深信不疑,似乎只要有此人在,再大的难题都可迎刃而解。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乱葬岗之侧。未及安葬的流民尸体用芦席卷着,凌乱地横在地上,有一些躯干被雪掩埋了半截,另一些则因为风吹或野兽的活动被掀开,露出青紫色的精光身体。空气中弥漫着死尸气味,看起来便像是一幅阴森森的地狱景象。
“看。”
雪地上数条浅浅的印痕交错,看上去像是车轮印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