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脸翻译不敢照原话翻译,就低声对牛子说:“别唱了,你吃了豹子胆了!”
牛子仍不在乎:“对了!我姓牛,初生的牛犊就是不怕疯狗!”
鬼子官又咕噜。
黄脸翻译说:“太君说,他倒挺欣赏你的这股子倔劲儿。”
牛子说:“用不着他表扬,不,用不着他舔腚!”
黄脸翻译又说:“太君说,你这个不怕死的劲头儿,跟皇军的武士道精神一样!”
“呸!我跟他们一样?他们的武士道是什么玩艺儿?老子这是八路精神!”
黄脸翻译不敢把原话翻译给中村,就叽里咕噜了几句。意思是:这个小八路不大赞成你说的话。
鬼子官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摆了摆手。这个小八路还是个孩子,他受了八路的赤化教育,没关系。又叽里咕噜了几句,还把手放在嘴边,比划了个吹号的姿式。
黄脸翻译说:“太君说了,他不杀你,他看你的号吹得不错,想让你当他的司号员,怎么样?”
“让我当他的司号员?我堂堂八路军战士,当鬼子的司号员?不行,不干!”
黄脸翻译翻给鬼子官:“这个小八路,他不同意。”
鬼子少佐脸上的横肉凸出来了,恶声恶气地咕噜。
牛子也听出鬼子官的意思来了:怎么的,不干?不识抬举!
“对了,老子就是不干!”
一直站在门口的鬼子小队长听出了点儿名堂,“唰”地抽出了战刀,架在了牛子脖子上:“八格,死了死了的!”
牛子斜眼瞅瞅脖子上的刀,一点儿也没害怕:“八格你祖宗!老子就不干!让我给你们吹号,做梦去吧!”
鬼子官打了个手势,鬼子小队长放下了架在牛子脖子上的军刀。
牛子又说:“我要吹,就给八路军吹!你让我给你吹,我就给你吹叶发丧调曳!”
牛子到壕沟给干活的两个战士和几个农民送晚饭时,黑脸战士过来了,牛子给他舀米汤时,他小声对牛子说:“小兄弟,听我一句话,别跟鬼子硬顶。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办法逃出去。”
牛子点点头。
黑脸战士说:“兄弟,我是老六团二营四连的七班长,叫吴天亮。他叫沈抗战,跟我一个班。你如果出去了,一定转告我的排长连长。”
“放心吧!吴班长!咱们还是一个团的呢。
我叫牛学好,大伙都叫我牛子。”
“是吗?那太好了!估计我们俩是出不去了,在这个大:里,要逃出去,太难了!”
“那,班长,你们是怎么上这儿来的?”“出来侦察敌情,让敌人包围了,子弹打光了!”吴班长又说,“我看那个翻译官还有点儿良心,有机会,你可以利用他……”这时,看守的治安兵过来了,吴班长忙离开了牛子。
瞅着给鬼子做的那些雪白的大米饭、馒头,喷香的小米粥,牛子想,要是咱们九连的官兵也能吃上这样的好饭,那该多好啊!要是有一小块信石(砒霜)就好了,悄悄地撒在这锅里,不用放一枪一弹,就送这几十个鬼子上西天。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东西。
他就想往锅里撒一泡尿,但胖伙夫老是出出进进的。牛子好几次刚要往锅里撒尿,胖伙夫就进来了。想了想,拿个鬼子的饭盒,去了茅房,尿在了饭盒里。回来后,把饭盒藏在门后边,瞅着胖伙夫出去了,他迅速地把饭盒拿过来,把尿倒进了锅里,又忙用大勺子搅了搅。
中午吃饭时,看着鬼子们大口地吃着那些有尿的粥,牛子心里高兴坏了。
后来的几天,他又悄悄地给鬼子的粥里倒过几次尿。
晚上,躺在那一堆麦秸上,牛子想起了连队,想起了孙连长,雷排长,孟班长,想起了班里的战友们,想起了满头灰白头发的娘。我才十六,日本鬼子还没消灭,难道我就死在这里了吗?这也太不合算了,太不甘心了!娘要是知道我死了,不得哭瞎了眼?想着想着,鼻子一酸,泪就止不住流下来了。敌人打他,他没在敌人面前掉过一滴泪。但在这里,在黑暗之中,泪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