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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犯(2)

2014-03-0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我说不出来高梅好在哪里,也许只是些透明的目光或者气息,所以我认为自己是一时冲动,过几天就淡了忘了。可渐渐又发现不行,因为那感觉在心里长着,日渐茁壮而我却束手无策。整个暑假我都在想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开学后,我去找过她几次,虽然也知道那些颇费心思想出的理由其实都老套而可笑,比如假装在图书馆偶遇、借故去女生队看她之类,但我管不住自己。我确信她完全清楚我喜欢她,可她却总和我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然后轻笑着摆摆手走开。她仿佛置身于玻璃罩中,并不留给我一丝空隙。不久我听说她和二系一个小子在谈恋爱,那家伙我认识,学校训练部部长之子,长一张驴脸和两条罗圈腿,喜欢眨巴眼和给女生买零食。那几天我难受得睡不着觉,一直想去问她,可最终也没问。后来又有人看见她和五系一个什么副司令的儿子一起逛街,这极有可能,因为五系是计算机系,领导子女扎堆的地方。我反复劝慰自己,我才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而这爱情必定伴随着种种磨难。事实上我清楚,我从未拥有质问她的身份和理由,我记得我为此悲伤了很久。

来四营报到前一天晚上我去找过高梅,原本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去干部股找那个,为什么被他欺负而没反抗,特别是想提醒她,我被发配到四营完全是因为她。可真见到她时却说不出这种话了。可能是这种话过于肤浅功利,而在我看来爱情再怎么说也得深沉忘我一点。这种隐忍固然毫无新意,却多多少少能让我油然生出些悲壮,仿佛如此一来我的爱情将变得纯粹而又高尚。因此我只是简单地向她告别,说了那么几句淡淡的话。我心内渴望她对我表示一点温柔,那种她与生俱来曾让我深深迷恋可以唤起我勇气和热情的女性温柔。对她来说,一个眼神足矣。然而她很冷淡,目光像蝴蝶般灵巧地闪避,我捕捉不到。这让我感到自己打了老干事绝非英雄救美而是棒打鸳鸯。我在她宿舍呆了几分钟后怏怏离开,走时胸口胀痛。那时她坐在床边低头翻着一本破杂志,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可这次我没忍住。听副营长说到高梅的名字,我觉得像是被一颗达姆弹击中,胸腔被破开一个大洞。吃过晚饭,我径直去了营里总机。值班员一见我就腾开椅子去机房外间看电视。总机班几个兵都知道我每晚都会过来打电话。高梅分在司令部通信股,宿舍里有一部供电单机,很方便。我戴上绿色耳麦,坐在二十门野战人工交换台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插上塞绳拨动扳键要通了团部总机,静静听着电话转接时那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当听到对方话筒被摘下的那一瞬,我猛地拔掉了塞绳,看着它蛇一般在空中甩动一下,啪地缩回到机台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她。那个洗冷水澡的家伙。冷冷的目光。散发着来苏水味儿的诊室。发皱的白大褂。合拢的窗帘。冷白色的日光灯管。放着碘酒和镊子的金属托盘。一丝不挂等待检查的高梅。我能问她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等我冷静下来,我发现自己并不生高梅的气。反倒会为她心疼。她只是个受害者,而他才是罪魁祸首。虽然我已知道他是个流氓犯,可实际上我仍未确知他究竟是个什么人。虽然都生活在这个被一圈杨树和围墙框定的小小营区里,我们却没有任何交集。我只是偶尔在早操时遇到他。我们戴着大头帽穿着棉衣呵着白气在营院和寒风里跑步,而他则只穿一件薄纸般的衬衫提着两只八磅铁壳暖瓶去水房打开水。那种时候,他看上去忧心忡忡又文质彬彬,我难以把他和一个罪犯联系在一起。这感觉像是小时候父亲指着月亮告诉我曾有宇航员坐着飞船去过那里,可此前我一直认为月亮上只有嫦娥和玉兔,所以在很多年里,我都无法淘汰或更新固有的想象。

但我仍然恨他。我在脑海里对他施加了我所能想到的一切酷刑。然而他身首异处肢体碎裂血肉横飞的样子并不能让我高兴起来。这些想象过于虚弱,无力缓解我的愤懑。我曾在一个头脑发热的下午吩咐电话班不要接转他的电话(我也就有这点权力了),可他们惊讶地看着我说,他从来没往外要过电话,顶多只是接听病号打去的。这让我觉得有些丢脸,只好要求他们当我从来没说过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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