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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叫玉儿(12)

2013-12-17 来源:故事会 作者:柏祥伟 查看评论

7

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拿起手中的笔,试图用我拙劣的文字来再现那些民工和我爹杀掉孔监理的场景时,我才发现,我做不到真实的呈现,虽然当时我目睹了孔监理被杀死的过程,可是我没有勇气和能力把这个过程详尽地叙述出来。

这些年来,我越是试图忘掉孔监理被杀的场面,可是这种记忆却越来越像一把刀戳在我心里,让我恐惧,不得安宁。怎么说呢,现在我用手中的笔慢慢进入我的回忆时,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当时的场面其实算不上凶残和可怕,甚至有一点悲壮,有一些欲哭无泪的复杂情绪弥漫在我逐渐清醒的回忆里。

我不记得,那天上午,刘洋是用什么理由或者办法让孔监理再次来到了工地。刘洋也许是用恶狠狠的语言挑衅了孔监理,对他进行了毫无忌惮的谩骂,也许是刘洋用妥协或者哀求的诡计诱使孔监理,才使得孔监理及时出现在工地上。我只记得,那天早上,窝在车里一夜没睡的刘洋,早上起来又让我给玉儿打电话,他像那天晚上一样,让我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玉儿的手机号,可是玉儿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在我的记忆里,那天早上刘洋的表情木然,呆滞,是那种绝望到心死之后的平静。后来刘洋把手机粗暴地从我手里夺过去,拉开门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关上了门,就像飞蛾赴火一样没有了声息。我爹和那些民工们没有进入工地干活,他们缩在那间酸馊的瓦板房里,就像一群静卧的羊群,听不到一点动静。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不敢打扰刘洋,也不敢去瓦板房里找我爹。

早上的阳光普照大地,远处的柳树正在悄悄抽枝发芽,整个树冠笼罩着一层刺人眼目的绿雾。几只燕子驻足在我头顶上的电线上,它们摆尾跳跃,偏头啄羽,发出短促的吱吱声。工地正在浇筑的水泥柱子像是一截截被拦腰砍断的树,各种施工机械静止不动,被艳阳的光芒浸泡着,真实而又虚幻,如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我目力所及的一切,看起来真实而又虚幻,让我置身其中,却又心生恍惚。

我在工地出口的小道上来回徘徊,我手足无措,我想钻进地下去,我想飞到天空里,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到,足有大半个早上,我像一只迷途的蚂蚁一样,在那条盛开着野花碎草的小道上来回走动。

后来我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子从远处的大道上拐过来了,车子溅起阵阵尘烟,长驱直入地冲我身边飞驰过来。车子离我越来越近,我看清了驾驶室里戴着墨镜的孔监理。没错,我看清了他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一般人我不尿他。这个气势逼人的牛人,他终于开着车子来了,他就像一只正要撞罗网的大鸟振翅从我身旁掠过,呼呼生风,旁若无人。

我想喊他,可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我就逼迫自己闭紧了嘴巴。我不知道,我站在这条小道上,是等孔监理来找死,还是阻止孔监理来送死。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出来,就像我没有钻入地下、也没有飞到天空里一样,我揉了一把被尘烟迷住的眼,看着孔监理的车子在瓦板房门前缓缓停下来。我想朝瓦板房跑过去,我想扭身朝大道上跑,我想对着孔监理的车子大叫一声,我不知道我想叫什么,可是我就想像刘洋那样对着孔监理的车子发出一声兽性的嚎叫,我想张开嘴巴,我想甩动胳膊,我想跺脚,我想借助这些动作来完成我的嚎叫,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出来,我觉得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软绵绵地蹲在了路旁,我只有瞪大眼的力气了,我想哭,我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孔监理下车,抬手拍打刘洋办公室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稀疏的头发朝脑后梳理着,被阳光照得格外惹眼。他拍了两下门,他喊了两声,房门没有打开,他朝后退了两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周围。

阳光不动声色地洒落着,毛毛细雨一样洒在寂静的大地上。

我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我想强迫自己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瓦板房最东边的门开了,我爹和那些民工们从屋里出来了,那个胖头男人也跟着出来了。他们手里提着头和铁镐,他们贴着屋门出来,分不清谁在前后,他们脚步缓慢,阳光落在他们脸上,却显得模糊不清,他们像是走在烟雾里又像是漂浮在水里,在我的视线里,他们像一群无声的影子在晃动,我不知道,我的视线里会出现这么一种情景,在那么强烈的阳光里,我却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朝孔监理走过去,缓慢地却又毫不迟疑地包围了身穿黑色长衣的孔监理,那一群影子晃动着,一步一步逼近了孔监理,他们把孔监理逼到了瓦板房里的铁皮墙上,孔监理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整个身体挤进瓦板房里,他抱紧了头,发出了一声尖叫,他的尖叫刺破了人群的包围。孔监理抱着头奔跑了两步,他的奔跑显然刺激了包围着他的人群,躁动起来的人影蜂群一样追上了孔监理,他们纠缠着,跳动着,手里的头和铁镐在阳光里挥舞,孔监理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人影里的头和铁镐持续不断地朝倒在地上的孔监理打击着,他们的动作机械,嘈杂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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