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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着冬瓜跳舞(8)

2013-12-03 来源:故事会 作者:樊建军 查看评论

一场大雪下来,我更无处可去了,只有整天龟缩在屋子里,守着一炉火光。伯父将躺椅搬到了炉火边,酒也在炉火边温着。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烟火气和酒气。伯父偶尔会起身走动一下,步子总是歪歪斜斜的,埋在醉态中。这样的日子,牛兰花也不是天天过来。她不来,伯父就在躺椅上过夜。有一天,天刚黑下来,有人在院子里喊着伯父。黄师傅,黄师傅,河湾里的肖叔公走了,请您去一趟。来人摁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扫来扫去。光亮映在窗子上,带着寡淡的雪色。听到喊声,伯父一骨碌从躺椅上爬了起来,那动作不见丝毫醉态。球球,谁在叫我?他的眼睛里有火光在跳动。门吱呀一声开了,冷风和光亮同时扑了进来。黄师傅,河湾里的肖叔公走了,请您去一趟。手电筒泛着光晕,耀得人眼花。怎么不早些来叫我?天都黑了。伯父咕噜说,什么时候走的?可能是昨晚上,肖叔公一个人嘛,半下午才发现他走了,肖叔公的儿子从县城赶回来,才到家,怕误了入殓出殡的时辰,就赶紧来请您了。来人说。球球,倒水,我要洗手。伯父指挥我。黄师傅,别洗了,肖叔公的儿子着急呢。来人催促说。着急什么?走都走了。伯父说。肖叔公的儿子担心误了时辰,触了霉头,影响他在外头的生意哩。来人说,黄师傅,您快些吧,到时让肖叔公的儿子多给您几张票子,他有的是钱。钱钱钱,狗日的,养个儿子还不如养条狗啊。伯父恨声说,造孽啊,这下雪天都不让老人在屋子里多呆几个时辰,当破烂给扔到冰天雪地里去啊。伯父不再说话,慢慢吞吞洗了手,慢慢吞吞换了长衫。来人去接剃头箱,伯父却撇过了,将箱子塞到我手上。球球,拿着箱子,跟我走。

出了镇子,就是沉静的雪野。虽是夜晚,不见月光,雪地依旧依稀可见。我跟在伯父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往雪野的深处走。来请伯父的人几次想挑起话头,都被伯父堵了回去,这一路走得异常沉默,只有脚步发出咯嚓咯嚓的响声。路程并不远,走个三五里地,过座桥,往灯火辉煌的地方走。近了,才看出是幢高耸的楼房,厅堂里有不少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见了我们,空出一条道,穿过厅堂向屋后走,肖叔公就躺在矮塌塌的后屋。屋子很窄,靠墙是床,床前摆着一口铁锅,几个女人领着孩子在烧纸钱,一边咿咿呀呀哭。这是我第一次见着死人的脸,他的脸不过巴掌宽,黑而瘦,头发纠缠,胡子拉碴。拿炷香火来。伯父说。给黄师傅拿炷香火来。有人高声往外传话。话传出去许久,就是不见香火传进来。香火呢?伯父问。给黄师傅拿炷香火来。传话的声音震得屋子嗡嗡响。买香火的去镇上还没回来呢。屋外的人回答。球球,箱子。我将剃头箱递给伯父,伯父打开箱子,在暗格里找到三根备用的香火,在铁锅里点燃了,弯腰作了三个揖,将香火插在床前的一只瓶子里。拿条毛巾,打盆热水来。伯父说。热水很快端进来了。伯父将毛巾捞起来,拧干了,一手托着肖叔公的头,替他擦了一遍脸。剃头时遇着麻烦了,肖叔公的身体已经僵硬,没法坐起来。几个人抬着将他架在床头架上,脑袋杵到床外。造孽啊,都僵成冰铁了。伯父叹口气,替死者卷起衣领,围上围裙。之后弓下腰,半蹲着身体,剪刀咔嚓咔嚓,断发如雨下。接下来刮胡子,伯父用一把细毛刷给死者的胡须涂上香皂沫,用手揉啊揉啊,胡须柔软了,才下刀。刮了胡须,整了眉,剪了鼻毛,修了脸,死者的脸渐渐清朗。黄师傅,完成了么?屋外有人催问。伯父好像没听见,从箱子里拿出根竹管,从竹管里倒出银耳挖,给死者掏起了耳朵,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掏了左耳再掏右耳。肖叔公仰起脸,闭着眼,那神情像是无比享受。收了耳挖,替死者吹拂散落的断发,收了围裙,伯父吩咐,端盆热水来。热水上来后,伯父拧了毛巾,替死者净了一遍脸,梳理了一遍头发,这才收了手。此时的肖叔公仰着脸,竖着一头短发,多了几分精神。老伙计,您走好啊。伯父朝死者作了一个揖,退出了屋子。他的嗓音沙哑中夹了几许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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