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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窟(2)

2013-07-02 来源:故事会 作者:宋华亭 查看评论

我全神贯注,目不转睛,我不能再犯错,不然在老同学面前真说不过去了。

一张张陌生的脸从我眼前滑过,这才惊叹遗传基因的伟大,就这么为数不多的几个零件,怎么会组合成无数张绝无雷同的面孔,这还不包括千差万别的内心世界!我努力地在这些不同的组合中寻找记忆里当年的胡萌。

胡萌有着惊人的美丽。即使是一块木头,面对她也会热血沸腾。她高胸翘臀,宽肩长腿。她的眼睛和鼻子是欧式的,肤色毛发却是典型的中国造。或笑或颦眼睛里永远汪着一湾秋水,稍微一闭,睫毛便乌云一样遮住半张脸。脸蛋白里透红,红里泛粉,嫩得好像一股小风都能把它吹疼了,一朵雪花都能把它砸破了,让你就有了上去摸一把的冲动。当然这一切都是十天后的印象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班,混熟了才敢认真端详,才能看得这么真切。这不是我的懦弱,殊不知美丽也是一种威慑。最早我只敢端详她的一只手。右手。

男左女右。当时我记得我这么说。

黑龙江省青年文学家培训班选在中国的石油城大庆举办,一是地方宽敞空气好,大草甸子一马平川,白雪覆盖着原野,凛冽的空气让你有一种洗肺的感觉。二是大庆人敞亮,不抠,伙食搞得硬,一日三餐换着样地吃,餐厅里温暖如春,各种饮料啤酒成箱摆着,五十七度的北大仓可劲造。这类培训班吃好玩好是第一位的,学不学并不重要,因为谁心里都明白,要靠这三个月时间学会写小说那是不可能的。谁也没指望能一学成名,玩一玩放松一下结交几个圈子里的朋友倒是正事,所以学习气氛相当宽松,教室里经常充满欢声笑语。也不知道是谁透露说我会看手相,一下课就被围个水泄不通。我极力推辞,说我怕公安局的来抓我,一个愣头青当即站起来,胸脯子拍得嘭嘭响,老虎拉车,你问问他们谁赶(敢)啊!才知道这位仁兄也是警察,而且在当地颇有些名气。推不掉就敷衍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云山雾罩,不过我始终把握住一个原则,说好,前程似锦;说孬,总会有转机。这样一来每一个人总是揣着希望来,抱着满意走。也不能说这全是迷信,全是撞大运,我还真就说中几个,一位从佳木斯过来的细皮薄肉的女士,眉头成天锁着个小疙瘩,一脸小皱纹像风吹雨打后的蜘蛛网,一伸手掌心乱糟糟一团纹,像攥着一把乱麻。我说你心思重呢,整天不顺心的事缠身。她的眼睛亮了一下。我知道有门儿,便顺着说下去。我说你的人际关系不太好,在家婆媳关系不行,在单位也常受人欺侮。她马上解释说,我命不好。我说不是命的问题,这皆因一个善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呢,一语未了,她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就在我名声大噪的那个下午,胡萌把手伸给我,有些理直气壮,也有些挑衅的意味。同时伸过来的还有另一位女生。我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说,你俩等一会再说。等凑热闹的人散了,她俩一起把我堵到走廊的尽头,胡萌一脸认真,睫毛朝上翻卷,扑闪闪像一对鸦翅。我们怎么了?为什么要等一会再说?另一位也板着脸严阵以待。我看她俩均三十出头,一张刻意描画过的脸掩不住岁月的沧桑,却经常显出一副少女的矜持,又和那些同龄女人不大合群,经常是两个人形影相随。看到这种情形我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底,就大胆地冒了一句,我说你们这两位单身贵族怕是在婚姻上遇上麻烦了吧?一下说得二人只剩下翻白眼对视的份儿了。我看见胡萌的眼白如夜的青天。

像吃坏肚子的人在排泄,出站口的人流稠一股稀一股地往出挤,眼瞅着挤尽了还是不见胡萌的身影。突然担心她会不会下错车。手机打过去,无人接听,人多嘈杂听不见铃声也是常有的事。我劝自己再耐心等待,在记忆的库存里又继续搜索那个尤物般的胡萌,以及和她相关的记忆碎片。

快结业了,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窗外大雪纷飞,女生宿舍里冷冷清清,下午放学后我例行班长之职去查房,胡萌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她说肋条疼,脸色苍白如纸。我说岔气了吧。要不要给你按摩一下。她说你会?一边说一边翻转过身子。她穿得很单薄,一伸手一股沁心的凉浸淫着我的手心,我说你穿得这么少是不是感冒了,她说可能吧,只是一喘气肋条疼。我扯过一条枕巾垫在她背上就开始按摩。前几年气功热,心血来潮,跟一位邻居盲人学过一点按摩技法,起承转合、走经点穴还蛮像那么回事,果然她很快就说舒服了许多。她人很瘦,肋条根根可数,一咳嗽更加明显,空荡荡的屋子,清冷的空气,孑身一人的她让人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怜悯。也许是哪根神经被拨动了,我无端地冒出一句,给你做首诗吧。她一下子坐起来,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神态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这神态让我想起雨中的梨花。当时我很有感触,几乎是出口成章,事隔十多年,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题目叫《竖琴》,是针对她那可怜的肋骨说的,诗句则言及她孤独的现实。屋子很静,只有我带点夸张的男中音在空空的四壁间回响,等我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满脸是泪了。我说对不起惹你伤心了,她说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读懂我心的男人,其实对于我的前景,自己早已有过打算,我就这么一个人漂泊,等感到厌烦了就找一个遥远的地方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我说你太伤感了,生活其实原本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好,也不会差得容不下一个灵魂的栖息。她说我算是把这个世界看透了,到处都是欺诈,到处都是陷阱。我说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一句话没说完,她一下扑到我的怀里号啕起来。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任她大放悲声,我感觉她的身体真像久弃在石井栏边的一张瘦骨伶仃的琴,体味则更像一只刚出水的青蛙。我替她擦泪,她头拱在我怀里不肯抬起,好不容易劝止了声,才从她哽哽咽咽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得知内情。她三年前就处了一个俄裔男朋友,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就在他们谈婚论嫁的当口,他把她工作以来所有的积蓄一次性骗到手后,立刻人间蒸发。她是在四处寻找无果后,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才来参加这期培训班的。很难说清楚当时是出于何种考虑,我当下把身上仅有的五百元钱全掏给了她,我说就这点了,先救救急吧。她没大推辞就收下了,抹了一把挂在睫毛上一粒粒像小灯笼一样的泪珠说,我早已身无分文了,要不早就和她们一起回家了。我说你真傻,为什么不早点说。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仰起泪光莹莹的一张粉脸说,一梦哥,谢谢你救我,这钱我一定会还的。我凝视着那张熟蛋清一样的脸说,说什么呀你,同学一场这点钱还值得一提。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疼,这毕竟是我两个多月的工资啊。我知道我比较小气,不光表现在钱财上,这是个致命的弱点,前妻的离去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有脚步声从走廊口传来,我立马挣脱她的双手往外走,身后响起她喃喃的絮语,让我忆起儿时雨天的水塘。哥,哥,你是个好人,我这辈子不会忘记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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