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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游侠(3)

2013-05-23 来源:故事会 作者:张瑜娟 查看评论

梦看来是反的,不是她不理我,而是我不理她,不要她来到我的身边。梦常是反的,幼时也曾听人这么说过,没想到到此时方可验证,竟验证在这件事上。我说不出的疼痛,我望着不远处一袭淡白长衣的女子,那就是我的梦中人,就是我的梦中人,而我却要阻隔着她,让她永远在远处,直至消逝。

今夜忽然能看见天上的星了,那重厚云还在吗?我不知道。空中星光点点,仿佛仍是幼年的星空,星空让我想起宇宙,想起另外的存在,想起广阔,想起无边的浩渺,还有我的梦。我立于旧宫殿的石阶上,四围是黑的,只有星的光亮,闪烁到深远中去,我向上看着,透过第一重光亮我仿佛看到了第二重、第三重……乃至无数重。我忘了不远处那个淡白长衣的女子,但我记得她的眉目,含了些轻愁,对,是轻愁,我是能看到深远处的人,那些轻或愁对我又算得了什么?所谓爱情对我算得了什么?没谁重得过我心里的那些无形。

我依旧望星空,但我知道那个一袭淡白长衣的女子正在走远,正在消失。她去了哪里?依旧是我的梦里吗?也许不是,也许她从深远处来,到深远处去。

我几乎站不住,我忽然极度地眩晕,我,我几乎倒在地上,我靠向旁边的栏杆,可是没靠住,我倒在了地上,冰凉的石阶之上,我索性躺着,不再起身,我望向空中,没有了一颗星,仍是厚厚的云,云在阻挡视线,刚才的星空像是幻觉,或者仅是梦的持续。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疑心世界忘了我,我甚至渴望某个艺术家再来刺杀我,我一定就这么躺着让他刺杀。可是,艺术早已集体衰弱了,艺术家们拿不动刀剑了,即便是戏里的道具。我也衰弱了,像是未老先衰。这个时候很适合有些泪,可是我却有不出,我有丝莫测的笑,自己也不知在笑什么。

我摸索我的剑,它很久已没有出鞘了,我用力拔它,却竟然拔不动,我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我于是不再努力,我握着剑柄,紧握着,握得我手心发麻。

我决定继续做一个游侠,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人群,离开那些真诚与虚假,离开那些爱和仇恨,离开那些眼目以及那个唱着歌刺杀我的艺术家。我甚至想起了这个城中的人们曾提起的那个我之前的游侠,他是如何消亡的?他也许就混迹在这个城市的人群中,也许他成了某个艺术家,也许他早走了,去继续做他的游侠。只是,这已经不是一个游侠的时代,这个世界已不需要游侠,我真的,仍要去做那个游侠吗?我该何时出发?我该去向哪里?我还能忍受做一个游侠的孤独吗?我该何时出发?我还有力量击退豹群吗?我还有能力穿越高山与荒野吗?忽然不寒而栗,但我不必回答,我知道答案是确定的,我得走,我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那第一个游侠,人们早忘了我,这旧宫殿早已不是宫殿了,是废墟,废弃的,出没狐狸与各种精怪的场所,我融不进人群里,注定了仍要做一个游侠,一个长指甲、消瘦且孤单的游侠。

我甚至没有往屋中再看一眼,我径直朝高墙而去,我相信我仍能攀爬跳跃,我相信不用打开那道吱呀作响的门,我仍可以走出去。我一路自问着:真的要去做那个孤单的游侠吗?真的,真的要去,游侠才是我,做游侠才是我要做的事。可是做游侠就是目的吗?或者游侠有目的吗?游侠最初只是想去向遥远,那不算目的,算不上。那么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已不是那个早年的游侠,除了行走,没有目的。就这么简单吗?是的,我真的没有目的,没有目的,只要向前去,向前去……可是我的心里却似乎有个声音在说:没有目的,其实也许包含更大的目的!我的唇边挤出一丝笑,我不知我在笑谁,我可能是在笑自己,也可能是在笑以前或以后的那个游侠,也许游侠真不需要目的,只管去向遥远,去向更遥远。

我想以后再遇到我的人不会再提及艺术这个词,这个东西一定会消亡的,当我是一个游侠,走在路上时,他就是一个游侠,不再存在其它。

我纵身跳上高高的宫墙,我竟仍有跳跃的能力。我在高墙上望向远方,远方其实并不远,四处是黑的,已不存在视线里的远方。纵身下跳的一瞬我想起了我的第四个梦,那唯一的,我能记住的梦,梦里的场景犹如虚幻,而此时却犹如写实,仿佛重演了一遍,而这黑的周遭反像个梦,一团黑梦,漆黑、无边。

我步伐如飞,我能听到“嗖嗖”的风声就在我耳边,我大踏步地穿行,我仿佛穿行在宇宙里,四周犹如空渺。我渐渐看见了星空,无边的星空,无边的空渺:一重、两重、三重……乃至无数重。

那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人群还有那座旧宫殿被我抛在了身后,抛在了一团无边的黑里,也许那些仅是个梦,仅是我宰完豹群趴在嶙峋之山的山顶打了个盹生出的幻觉,那个母豹也没有纵身一跳,也许仅是掉下去一块石头,那个一袭淡白长衣的女子又是谁呢?那个在梦中就是看也不看我一眼的熟知之人又是谁呢?而后又似乎轻愁疼痛的女子又是谁呢?无非仍是梦,梦连着梦,梦套着梦,一个游侠的梦。一个游侠在嶙峋之山顶的梦又怎能当真呢?星空变得无限大,我在无限大里无限地行走,到底去向哪里?除了遥远仍没有答案。但我能去到多遥远,我已不像少年时那么莫名肯定,但一定是遥远处,一定是,也许是,无法不是。

我决定不再想那个梦,不再想梦中的人,不再想要去向何处,我只是行走,只是走,不停地走,去向远方,再远方。

我忽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我发现我仍缩在宽大的硬木椅中,我分不清刚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只见人群涌向我,他们仿佛忘记了我是谁,他们惊异这里竟有一个人,他们驱逐我快速离开,他们说这个旧宫殿价值连城,会给他们的城市带来无限的契机。他们全涌了进来,只有我被驱逐了出去,门在我身后紧闭了,我发觉我竟忘了拿走我的剑,可我再也进不去。

没有剑时连我觉得自己不像个游侠,更像个乞丐。我终日在旧宫殿外转圈,试图进去寻回我的剑,一个游侠的长剑。可是我却再也进不去。有几个艺术家也在墙外绕圈,我懒得管他们,他们也懒得管我,他们的绕圈是有计划的,大概是一次行为或现场艺术,带着某种预言。我的绕圈是无绪的,只是绕,仅是绕,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我终忘了我为何要在这里绕圈,终忘了我绕圈的目的,我仿佛没有目的,但记得似乎谁曾说过:没有目的包含着更大的目的。我不知道,我仍绕着,一圈、两圈、三圈、无数圈……一重、两重、三重、无数重……像个谜,没有答案,像个纯粹的事物,消解掉了目的,仅剩了行为,纯粹的不具有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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