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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女人(3)

2013-03-30 来源:故事会 作者:孙青瑜 查看评论

鞭炮声在除夕之夜犹如战壕里的枪声一样震荡着颍河镇,经久不息。太姥姥孤坐在老屋里,听着响彻云霄的炮声,泪水继续毫无遮拦,大有把眼珠子冲刷下来的阵势。她边哭边恨我妖艳的外婆。这时的太姥姥,觉得颍河镇像是有个魔鬼,那魔鬼在我姥爷二岁时,就像一块热粘糕贴在她身上。某一天早晨,突然有人来到刘家小院里告丧,说她出海远航的丈夫不幸溺水身亡。从此,太姥姥的安逸生活像奔畅的颍河水一样被大闸截断了流。不想,祸不单行,就在太姥姥失去丈夫的第二年,突来一场麻疹,将我姥爷玉石一样的小脸糟蹋得烂若群星……

那天夜里,太姥姥想了很久,决定为不满周岁的孙女改名为“恨”。“恨”在那一年的除夕之夜成了我母亲的小名。

第二年刚一开春,太姥姥就携着“恨”回到了距颍河镇一百来里的娘家定居。这一走就是二十四年,直到长大后的母亲非要嫁给颍河镇的父亲那一天。

外婆

在我外婆的记忆里,她的独眼男人出事那天晚上,没有月光。灯光在幽幽地闪跳,独眼男人用右眼扫了一下屋子,然后又将目光移到外婆的脸上。躺在床上的外婆像小孩子一样,急忙闭了眼睛。独眼男人以为我外婆睡得正死,便悄悄溜了出去。外婆听着那个小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又犯了疑惑,弹起身来,追出院子。不想,独眼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独眼男人死了,是被守夜的民兵打死的。

据我奶奶说,那颗枣核大的子弹像一把利剑从独眼男人的后脑勺鱼贯而入,然后以雷电之速穿过大脑,飞弹出来,继而又带着胜利的嗖嗖之声,径直朝一棵大树飞去,大树又被它无情地穿透。通过两次胜利,它光滑的小身子就闪起了骄傲的电火,电火在那个黑幽幽的夜里就像一道闪电。子弹已撞进城墙,直到打出一个半尺有余的小洞,才打着旋儿停下。第二天,当民兵从城墙里取出那颗子弹时,它还残留着劳动过后的余温。

不管奶奶如何夸大那颗子弹的威力,有一个事实是不争的,独眼男人确实挨子弹而死。当这个扎着翅膀的消息像颗炸弹一样在颍河镇爆炸开来时,镇人都说独眼男人夺人之妻坏了良心。坏良心就不得好死!这是我奶奶后来学着当时镇人的腔调说出的。奶奶还说,镇人都怀疑独眼男人是反共暗杀团的成员,后经细查,不是。那一天独眼男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出去到底又是去干什么?没人知道。颍河镇的人只知道独眼男人死后不久,他的女儿也突患小儿麻痹,是我外婆用光了家底,才给她捞回一条命。再后来,镇人又发现外婆的儿子竟越长越傻……

很多年过去后,太阳温柔得像盘圆月镶在西边的镇子上。我干瘦而邋遢的外婆,踏着桔红色的余辉走在颍河镇的街头,一股股的凉风顺着街筒子吹送到她的脸上、身上,洗尽了纠缠了她一天的酷署。她扭脸一看傻儿又愣怔在二十米之外,就拐回去拉住傻儿,继续前行。一个姑娘看见可怜巴巴的外婆和她的傻儿子,对周围的人说:那老婆儿咋恁可怜?

人们再顺眼望去,看见了外婆隐约的身影和她身后那个痴呆的儿子,空气里顿时充满了不屑和冷笑声,接着有人说道:她可怜?她要可怜那刘麻子一家岂不更惨,她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这叫报应……

众人义愤填膺的情绪大有排山倒海之势,议论声毫无遮掩,很大。当我外婆走出十米之外,那些带有情绪的声音还能跟随气流飞进她的耳朵。

外婆面如死灰。她的傻儿感觉到母亲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在那片余辉里,外婆拉着她的傻儿子来到我麻脸姥爷的坟前,颤颤地捏着燃烧的纸钱,纸随着手的抖动,得到充沛氧气,燃得很欢。红色的火苗子镶着蓝边,在傻子的眼前窜动,纸灰漫天飞舞。傻子看见外婆的眼珠子像一粒黑色的棋子镶在棋盘上,一动不动。接着他又看见外婆的心也慢慢飘出躯体,如同纸灰一样悠悠地飞着,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火烧到手,傻子才看到外婆神经质的一抖,眼珠子活络了。傻儿在心里欢腾地叫着,母亲又活了!活过来的外婆突然伏在坟地里抽动身子,还不时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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