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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地下密室

2010-11-0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六、地下密室

这个观点是: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可能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姘夫,这主儿颇有些可疑。可疑在哪里?试想,小尼姑素心怀孕后需要用麝香悄悄堕胎,淡真和素心自己不适宜去购买这种中药倒是符合情理的,可是,那个神秘男子为什么不去购买麝香而非要在半夜三更冒着被人当场抓住的风险去清源堂行窃呢?他是没有钱,还是其他原因?

老铁这么一说,专案组其他刑警都深以为然。于是便集体讨论分析:如果该男子没有钱,淡真可以给他。妙金庵有香火收入,城外还有几十亩田地出租,所以,可以肯定不是因为钱钞的原因才导致那男子去偷窃麝香的,而是另有原因。这个原因是:他不敢公开露面。什么人不敢公开露面?小荣说,会不会那人是个和尚?老张说不可能,因为和尚去买麝香是不会引起外界的议论的,除非人们知道这个和尚跟尼姑或者其他异性有交往。即使是这样,和尚也会用小钱买通不相识的闲人,请其帮助购买。所以,这人应该不是和尚。

丁泰光说我明白了,这人不敢公开露面,很有可能是一个正被我们通缉的要犯!

解放战争时期,随着中共武装力量不断逼近一个个城池,该地的反动分子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兵临城下之前,此类家伙都是赶紧收拾贵重细软,立马脚底下抹油。而我方在新解放的城市建立政权后,则会迅速查摸这种情况,整理出需要抓捕的对象的名单,尽可能找到照片,印制大量通缉令,不但在当地张贴,还送交上级机关,由专门部门发给前往即将解放地区的公安接管人员,哪里一解放,公安接管人员随即就把这些通缉令张贴到哪里。这种措施非常有效,颇有一些伪造身份隐藏下来的反动分子因此被逮捕。

丁泰光怀疑那个神秘男子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因此他才不敢公开露面。可是专案组此刻还不知道应该如何用事实来证明这种分析的准确性。因为目前专案组手里什么证据也没有,既没有素心的尸体,也没有关于那个神秘男子的任何情况。“地老鼠”的那番叙述可以作为线索,但不能作为证据。专案组反复研究后,思路集中到一点上:能否通过寻找素心的尸体取得突破?

于是分析尸体的去向:一种可能是跟上回一样,已经被扔进了护城河或者附近的某个一时不会被发现的角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庵墙上的痕迹是故意制造的假象,尸体并未运出妙金庵,而是密藏于庵内某处。专案组决定:先去妙金庵查找,如果查不到,再在庵外设法查找。

四个刑警便去了妙金庵。那里,小朱、小刘两人还奉命待着。因为淡真在素心的尸体被盗后就躺倒了,从人道主义出发,不能让其一个人待在庵里,万一病重动弹不了,别说送医院救治了,连想喝口水都喝不了。因此,专案组就跟小朱、小刘商量,请她们留在庵内照顾淡真。

刑警进庵后,先跟小朱、小刘见面,了解淡真的情况,得知病情好转了,但依旧精神不振。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来过庵内,内外处于断绝沟通的状态。刑警于是就开始全庵搜查,除淡真的卧室外一一都搜到了,没有收获。这样,就只有搜查淡真的卧室了。估计躺在卧室里的淡真并没有发现刑警在搜查,几个人议了议,老铁说那就玩一招调虎离山吧。小丁,你让小刘去找淡真,就说上回来过的警察丁同志又来了,想跟法师谈话。以其平时的做派,她肯定不愿意在床上躺着接待一个大男人。所以,她会起来,在会客室接待你。她接待的时候,我们就悄悄进卧室查看。反正就这么一间屋子,查看一下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淡真的反应出乎意料,她让小刘向丁泰光表示歉意:贫尼染病在身,不能当面聆听丁同志真言,烦请改日再来。抱歉!抱歉!

丁泰光再问老铁有何法子,老铁摇头苦笑,说要么跟她说,有重要事情必须当面请教,如果不出来,丁同志就只有进去了。

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于是让小刘再进卧室去说。淡真倚坐床头,没有开腔,沉默了一阵,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刑警是有备而来,那时候警方执行搜查任务还没有规定必须出示搜查证,也没有这种法律文书,但是专案组考虑到对方身份特殊,事先准备了一份盖着第一区公安分局大印的公函,这当儿就能发挥作用了。丁泰光把公函递给小刘,说你进去给她看,如果她不看,你就读给她听,这是民主政府的决定,不管她是什么人,此刻在郑州市第一区的地面上,必须遵守政府的规定!

这回,小刘、小朱两人一起进去了,淡真听说有公函,一个愣怔,随即恢复正常,还是用那种病恹恹、懒洋洋的语调说:“对丁同志说,贫尼染病在身,不敢奉命。”

连政府公函都不放在眼里,这就反常了。老张、老铁都说,她这间卧室里多半有问题!丁泰光说,那就闯进去吧。她会武功,你们持枪在手,子弹上膛,要给她一些威慑。如果真的动手了,小荣你是行家,担任主力,其余人协助,不到万不得已,尽可能不响枪。如果必须开枪,也得保证不伤她的性命。行了,上吧!

面对刑警,淡真一脸冷峻。小荣和丁泰光站在床前三尺处盯着她,张、铁两人查看室内的家具,没有发现什么。最后,决定查看淡真躺的这张床。淡真拒绝起床,丁泰光持枪在手:“不肯起来也罢,把床推开!”淡真闻言浑身一颤,撑起身子,似是想发作,却被两支手枪镇住了。

床挪开后,妙金庵的秘密终于败露了:床底下的地板是活动的,推开地板,露出的是地下室的入口。这间长三米宽四米的地下室建造得很是精致,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是上了桐油的木板,天花板上设置了通风孔,跟地面上的花坛连通,兼具监听地面声音的作用。地下室内置床、桌、椅、橱各一,打开橱门,呈现在刑警眼前的是成套的男子衣服。刑警在桌子的几个抽斗里发现了两支手枪、大量子弹、一把匕首、四十两黄金、一小盒珠宝和一张照片。掀起垂到地板把床肚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单,终于发现了素心的尸体。

专案组就地讯问,淡真一言不发。于是先把她晾着,专案组通知法医过来验尸,众刑警查看搜出的那些东西。那张照片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是一张七个女人的合影,正中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两侧各站着三个青年女子,其中一个就是淡真。除老妇人外,其余人都挎着手枪。

刑警惊奇:这些女人是何许身份?正中那个老妇人又是何许人物?正议论着,法医来了。他看了照片,失声道:“这不是张寡妇嘛!”四刑警闻言皆惊:张寡妇?正中那个老妇人就是豫西悍匪张寡妇!

张寡妇原名贺贞,1880年生于河南洛宁草庄村,1898年嫁与同县农民张有为妻,生子三人。1906年张有病故,遂称“张寡妇”。其后,张寡妇的长子张振升因求佃种大伯张更山的田地引起争执,遭到毒打,旋离家投奔啸聚在宣阳、洛宁交界处的“刀客”,意欲劫杀仇家张更山、张清溪,结果先遭黑枪身亡。1922年秋,张寡妇为报杀子之仇,带次子张明升摸上宣阳、洛宁交界的洪崖南山投入匪伙。

儿子被人打死了,年过四十的老妈竟然带着次子投奔匪帮立志为匪,仅此一举就使众匪对张寡妇另眼相看。张寡妇一心为匪,刻苦学习射击、骑马本领,很快就达到了出众的水平。据说,有一次张寡妇化装成百姓,乘着一辆毛驴车亲自出山侦察,路遇两个没眼色的土匪出来剪径,她不动声色,款款地从毛驴车上下来,忽然拔出双枪,一枪打穿甲匪的手,再一枪,就把乙匪的枪打掉了。其枪法和心理素质可见一斑。在土匪中,张寡妇的年龄最大,有勇有谋,很快赢得了大家的尊敬。加上她又是张振升的母亲,年轻人都把她当长辈看,称她为“干娘”。于是,张寡妇就成为豫西着名的双枪女刀客。名声传开后,一些土匪从四面八方跑来投奔张寡妇,慢慢形成了一支品流混杂的绿林武装,人马多达数千。这支土匪武装在张寡妇的指挥下,不时作案,大则攻村破寨,全村灭门;小则抢劫绑票,掠取钱财;有时竟然还以突袭方式攻进城池,劫狱杀人,抢掠百姓。洛宁一带人心惶惶,豫西几百里内一提起张寡妇,大人惊愕,小孩止哭。张寡妇匪帮声势最盛时,连驻守洛阳的大军阀吴佩孚也不得不分出兵力对其作出防范态势,并亲自坐镇洛阳以防不测。

1932年以后,豫西社会秩序开始好转,大小土匪金盆洗手,或被地方政府收编,或携带赃款远走高飞。着名女刀客、悍匪张寡妇也成了孤家寡人。其时,张寡妇已经五十三岁,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皱纹满面的老太婆。眼看队伍散去,自己另外两个儿子也被人杀死了,张寡妇不免伤感。尽管其时她早已积蓄了巨财,不要说安度晚年了,就是安度若干个人生也完全不在话下。但她报仇之心不死,一心要把杀子仇人解决后才肯离开豫境。这样,张寡妇就在1933年10月悄然潜入洛阳。哪知被人发觉,报告了警察局,于是被捕,次日即被枪决。

刑警向法医请教:旁边站着的这六个青年女子又是何许身份呢?是张寡妇的警卫员?法医说:“这肯定就是传说中张寡妇的六个干女儿,当年张寡妇的心腹部属‘六姐妹’。”

于是拿着照片再去审淡真,一上来就亮出了“张寡妇”、“六姐妹”两个关键词。淡真忽然微微一笑:“你们知道了就好,我就是冷血美人徐福妹,六姐妹中排行第三!”

刑警们尽管没见过张寡妇、六姐妹,但对于这些着名女匪当年的累累罪行都是耳闻过的。老张道:“你就是徐福妹?”

淡真点头:“对!我就是枪法如神、杀人如麻的徐福妹!”

往下,讯问就顺利了。像徐福妹这样的惯匪,心理素质是过得去的,她就像当年张寡妇被国民党洛阳警察局抓获后一样,一旦落网,断无生还之想,当下便从容回答专案组的讯问,相关内容大致如下——

1933年春,张寡妇手下只剩下百十号人了。一天,张寡妇把六姐妹召去,说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有聚有散才是完整的人生,如今我的气数差不多也尽了,经过郑重考虑,决定把剩下的人马全部解散,大家各走各的路,从此以后即使路上不期而遇,也不必相认了。你们给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女儿,平时没啥表示,今天每人赠送礼品一件,你们拿着日后好作养家之用。这件礼品,就是在地下室搜出来的那盒珠宝。当日,张寡妇和六姐妹拍摄了合影,每人一张留作纪念。次日,徐福妹等人就离开了张寡妇,各奔东西。

徐福妹离开张寡妇后,一路来到了郑州,在城里转悠时经过妙金庵,被庵门口墙上钉着的那块“男子止步”的牌子所吸引,于是就叩门而入。当时的住持静贤法师接待了她,两个年岁相差不小的女性竟然一见如故,相叙甚欢。于是,徐福妹决定皈依佛门,法号淡真。她把自己带着的两支手枪、子弹以及四十两黄金、一盒珠宝全部交给了被她认做师父的静贤。静贤便将庵里的秘密——卧室下的地下室向淡真公开,让她把武器等物藏于地下室内。由此看来,这位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的静贤法师的生平也不简单。

摇身一变成为淡真的徐福妹从此放下屠刀,一心念佛。几年后,她给病故的静贤法师送了终,独自守了几年孤庵。一次,外出偶遇俗名隋三妹的小姑娘,看着觉得资质不错,交谈之下,得知她是从大户人家逃出来的童养媳,于是收为弟子。师徒两人相依为命,在这座小庵中过着清净的日子。

本来,徐福妹或许就这么在佛门中了其残生了。但去年11月初,郑州解放后的第十天,淡真上街采买东西时与一个男子的不期而遇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这个男子是张寡妇手下的一个匪首,名叫关开虎,江湖诨号“南崖白虎”,比徐福妹大四岁。此人读过书,还是初中毕业水平,为报家仇才落草为寇,是一个瘦长身形、脸容端正的白面书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帅哥。这个土匪帅哥是张寡妇队伍的中层干部,自然经常要来张寡妇处参加议事、喝喝酒什么的,于是就成了包括徐福妹在内的六姐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是,由于张寡妇禁止六姐妹谈情说爱,所以大家谁也不敢表露什么。后来张寡妇气数将尽,关开虎投奔了国民党军队,当上了营长。

关开虎在国民党军队待了几年,抗战时跟所在部队失散,遂改名换姓定居洛阳,开了一家饭店。虽然改名换姓了,他的脸没有变,当了十来年的土匪可谓恶贯满盈,自然有人早已认出他来,但老百姓奈何他不得:去告官,官府有他的朋友,而且他是“招安”的,不可能处置;自己拎把菜刀登门报仇?他有枪,枪法还不是一般地准,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反倒赔了自己的性命。因此,关开虎就没有什么事儿了。直到1948年春洛阳解放,他听说共产党军管会要捉拿民愤大的各类罪犯,便立刻逃之夭夭。

关开虎是准备逃往徐州去投奔一个朋友的,一路走来,进了还没解放的“国统区”他就放松了,于是就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一直到5月间才到了徐州,那位朋友给他在国民党警察局上了户口,安排了住处,还给他找了一份工作——替一家公司采购土产。这次关开虎赴郑州,正是为采购土产而来的。没有想到的是,他到了郑州就生了病,在旅馆里卧床不起,一躺就是半个月,旅馆老板替他请来郎中诊治,吃了十几帖中药才治好。跟着,下楼梯时又扭了脚,又是一连半月出不了门。郑州就在他养病疗伤的这段日子里解放了。

这天,关开虎上街打听怎样回徐州时(徐州其时还未解放),竟然遇见了已经是尼姑身份的徐福妹。两人久别重逢,都是喜出望外。但徐福妹是尼姑装束,在街头不便跟一个男子多说话,也不可能跟关开虎去旅馆或者进饭馆、茶楼,于是就约关开虎当晚悄然前往妙金庵。关开虎这一去,就住了下来。最初,他还打算回徐州,大约半个月之后,这个念头就打消了。因为徐福妹外出上街时,发现大街小巷已经张贴出了洛阳市军管会的通缉令,关开虎以“反动军官、匪首”的“头衔”位居醒目位置,还配以清晰的照片;也有张寡妇的六姐妹,但由于那张合影没有流传出去,所以没有照片,只有文字描述。徐福妹因此没把通缉令当回事,但对关开虎一说,就把他给吓住了。两人商议下来,决定先躲躲风头再说。

仅仅过了半个月,就传来徐州解放的消息。这样,关开虎就不敢回徐州了——徐州那边肯定也张贴通缉令了!于是就在妙金庵待了下来。这一待,就导致另一个尼姑素心怀了孕。

往后的情形,跟专案组之前推断的完全一致:洛阳方面对缉拿关开虎之流非常重视,也有可能洛阳公安已经获悉关开虎曾在郑州露过面的情报,再次在郑州街头、车站等处张贴了升级版的通缉令,这个版本的通缉令是一个对象一张单独列出,其中就有关开虎。因此,关开虎根本不敢露面。那要想堕胎怎么办呢?就只有去中药店行窃了。哪知素心服用麝香堕胎时发生了意外,大出血而亡。关开虎有着一份长年为匪时形成的关于安全性方面的直觉,他觉得情势凶险,决定处理掉素心的尸体后立刻逃离郑州。于是,就在夜晚把尸体运出妙金庵,抛进护城河,然后逃跑了。而淡真则去向派出所报告素心失踪了。没想到素心的尸体竟然被打捞起来,淡真马上意识到要坏事。于是就有了以迷魂药麻翻小朱、小刘后将尸体藏进地下室之举。法医的验尸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证实素心确是因为堕胎大出血而亡。

当时,洛阳军管会派出一个七人追逃组驻郑州,专门负责洛阳公安在豫东地区的追逃工作。由于徐福妹一案的主要案情应由洛阳方面处理,郑州方面遂将该案移交给追逃组。追逃组随即派员前往徐州侦缉关开虎,于1949年5月3日在徐州郊区张家窑将潜藏的关开虎抓获。徐福妹、关开虎两犯于1949年7月被判处死刑,在洛阳执行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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