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宝懒怠说话。大约馒头两字刺激了胃神经,石宝的胃猛地疼起来,他“嗷”地叫了一声。
门外的秀哭了说:“好好,还有气,快给馒头吃上啊。”秀把馒头从破窗口一个一个地扔在了石宝的枕头旁,就去石宝姐姐家去看儿子毛旦。
石宝一口气吃下了六个馒头,拿了把瓢舀了半瓢凉水灌下了肚子里。他的身上湿漉漉地出了一身虚汗。
石宝想起来给秀把门打开时,却哪里能看得见秀的影子呢?看着门外无人,石宝就又去睡觉了。
秀领着毛旦回到家里时,门栓已经打开了,秀走进屋子里,一股湿潮腐烂臭味扑鼻而来,她赶紧去清理烂袜破鞋打扫擦抹清理。
石宝再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见炕上睡着秀和儿子。石宝想起他在下雪前在山上钉的搐子,就赶紧穿上衣服起来,抓了剩下的馒头就着开水吃下去,吃是吃饱了,可是觉着嘴里寡寡的没味。石宝推门时往院子走时,秀问他:“你去哪啊?”
石宝没理她,突然 “哎—哎—哎”地唱了三声,从高音到低音,一声比一声低了八度。像一匹孤独的野狼在暗夜里发出嗥叫,宣泄着心底的痛楚与无奈。
石宝走到院子里时腿有些软的发摆子,头也发晕。他找了根木棍子拄着,顺着钉搐子的路向山上走去。
四
秀把毛旦送到他姑姑家里,对她姑姑说去城里找活干。秀来到城里住进老麻给租的小院子里。狭小的院子里有三间旧房子,虽然坐北朝南,但却潮暗阴冷,秀独自一人睡在这个屋子里,半夜听着老鼠到处窜跑和啃咬东西的啧啧声,墙皮蚀落的泥皮洒落在她的身上。睡梦中从遥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使她惊恐而醒,眼前纠缠着魔鬼般的幻影,感觉无边的黑暗像坟墓般罩住了她,一寸寸侵蚀着她的生命……潮汗瞬间流了出来……
秀在惊恐和虚弱的日子中过着,一天一天地走过来,就有些麻木了。麻木了的秀身体逐渐恢复起来,脸色也有了些红润。但是,突然有一天,秀又有了呕吐的反应。此时的秀已经模糊到不知自己是该喜呢还是该悲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春日的温暖似乎已经离去,小雨丝落在了秀的身上手上,潮乎乎的,雨丝中夹杂着寒风,纷纷扰扰。秀摆弄摆弄毛衣叠好放在膝盖上,直了直酸困的腰背。抬头看时院里杏树上的杏花苞已经被细雨冲洗的嫰润润的,煞是喜人,风旋着咝咝咝的声音吹着,好像要裂裂裂地往开来炸的样子。秀的肚子开始有些拧拧搅搅的疼起来了。她想站起来走回屋里去。但肚痛使她无法迈开脚步,不得已秀又重新坐在椅子上,小腹的疼痛更加剧烈了起来,她低下头向下看时血顺着裤腿直只往下渗。秀从椅子上跌在了地上,她咬咬牙用手指抠了地,跪着滚着向街门外爬出来,看着人却说不出话,直抱了肚子在地上滚……
秀小产了,命运似乎又给了她又一次的抉择。
这次秀回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候,秀害怕遇到村里的熟人,就巡着石宝搐兔子的山路去找他。
石宝在山上没有捡着兔子,却在山洼意外地碰上了一只野猪。野猪肚皮上有两滩枪伤,肉里嵌着铁沙粒,腿上肚上粘着猪毛尽是干血痂。石宝用手翻剥翻剥猪毛,估计这头猪也有二百多斤吧,卖钱也值六七百元。石宝没有试着背起它,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石宝搬了一块大土坷垃枕在头上,把两腿伸展压在猪身上睡下来等人。腿肚下的硬硬实实叫他心里舒坦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心里开始筹划这只猪的前途,最好再来一个人,两人抬回去,公公道道,一人分一半儿。这样想着时,石宝手里已拿了一只酱红色的肘子喂在嘴里嚼呀嚼的,真是满口的沁香呀。石宝贪婪地吃着时,他嘴角痒痒了起来。石宝就伸手在嘴角一拍,摸下来看时却是一只大黑蚂蚁在咬食着他的涎水。石宝笑了笑,说:“你个小畜牲也喜欢吃香东西呀?”
秀蹲在石宝身边,问他:“石宝,你在和谁说话呢?”
石宝听着问话猛然觉出他的腿肚下空空的,看时却没有了猪的影子。
“他妈的,哪去了?”
石宝从地上爬起来到处看看什么也没有。石宝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了,刚才到底是梦呢还是真的?他抬头看看日头已经偏了下去,才明白过来他是把白发财的机会给错过了。石宝的头又晕了起来,肚子也叽哩咕噜的怪叫唤。石宝无可奈何,只好又捡了根棍子拄着向到一块刚犁过不久的地走去,地塄边上堆着几个黑皱皱的冻山药蛋。石宝高兴地走过去捡起来又放下去,他去捡了些干柴棍架起来,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着了,再把这几个冻山药放在火上面用土蒙了。等着烧熟后,石宝把冻山药从土灰拔了出来,他一边磕着还在燃着红火星冻山药,剥去黑僵的皮,一口气把几个冻山药蛋全吃进了肚子里。他的胃里有了种压心压心的感觉。石宝又笑了。笑着笑着,石宝突然不笑了,对着旷野又唱起了他的歌:“哎—哎—哎,”还是一声比一声低了八度。
秀看着石宝,她的眼睛里止不住流下了眼泪来,跑过去抱住石宝问:“宝啊,你难道认不出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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