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撤走后,我爹觉得我不宜长途跋涉,于是遣人收拾出平国的宫室让我安胎。
慕容棣也留了下来,他好像在学着讨好我,夜里总会轻轻拍着我哄我睡觉,有太阳的时候,他则会陪着我去花园里逛逛。
我同他讲,要是当初他肯这样对我,我不知会有多高兴,他笑一笑,体贴地替我擦去嘴角的药渍。
只是,我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有天夜里,当暗卫叫醒我时,我躺在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心吊胆了这样久,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我推开门时,慕容棣正在包扎伤口,见我来了,他愣住良久方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笑了笑,接过暗卫递给我的,刚从他腹部拔下来的匕首:“我再不来,我相公都要死在别的女人手底下了。”
屋内一角,一个女子正倚在床边,乌发如云,倾国倾城。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便是我夫君特意从平国救回来的陈轻絮。他瞒着我将她藏在这里,担心她会自尽,便趁我睡熟了来看她。
而她则用一柄利刃回报了这个灭了她国家的男人。
他不知道,早在他从平国带回她时,暗卫便已经告诉了我。
我缓步上前,她缓缓地抬起头来,雪白的脸上还有泪痕,眼底却是刻骨的恨。
“奇怪,你恨我做什么?”我纳罕道。她冷笑一声,泪却流了下来:“若不是你,和他在一起的就是我。”
她言之有理,于是我转向慕容棣,说:“你这样伤我没关系,可我容不得别人伤你。”
话音未落,我举起匕首向陈轻絮刺去,慕容棣猛地跃到我身前护住了她,我被推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屋内一片死寂,良久,慕容棣扑过来抱起了我,我听到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怕极了似的叫我:“阿鸯。”
那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慕容棣在我屋外跪了很久,我爹气急了,拿荆条抽他,我看不过去,劝阻说:“别打了,爹,我走路摔倒不怪他啊。”
我爹心疼我,絮絮叨叨地要我躺好,我用余光看去,慕容棣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可他还有什么好痛苦的呢?我下令放出了陈轻絮,为她改换身份,让她重新生活。
我告诉慕容棣,等风头过去了,我会让他娶她。
他闻言并不怎么开心,只是为我舀了一勺燕窝递了过来:“宋鸯,我的皇后,只会是你。”
到了这样的境地,他说这些话着实没意思,我吃下燕窝,敷衍地点头。
我嫁给他的第九年,他终于扫平了西边最后一块土地,成为整片东陆的主人。
定国号为唐,国都设在楚地,这里是我的家乡。我爹用千年美玉雕了我的凤印,看上去比我还开心。
当我同慕容棣一道接受群臣朝拜时,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说:“阿鸯,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我的江山。”
其实他说错了,我的江山从来不是这片土地,天下再大,我所在意的,也唯有他一人。
唐历九年,我爹在睡梦中安静地逝世。
走之前他好像有预感,特意将我叫到府中跟我说话。
那时他缠绵病榻已久,往昔挺拔的背弯下来,鬓边斑驳,我进到屋子时他正在写字,衣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我鼻子一酸,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他笑了笑:“放心,爹还没那么娇贵。”
其实他在说谎,走南闯北这些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我心里难过,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拉住我说:“女儿,爹知道你心里苦。”
我同慕容棣的爱恨纠葛,他一直看在眼里,即便我在他面前是欢喜的,也骗不过疼我的亲爹。
他叹了口气:“你小时候脾气倔,我送你的小瓷人你明明爱得不行,被人碰了却亲手把它摔碎了。阿鸯啊,这样不行,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则白,你太过求全,伤心的只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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