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门是敞开着的,男孩喜气洋洋坐在温暖的炉火边,炉火烧得正旺,红彤彤映照着身边一个穿大红衣服的俏丽山姑,那姑娘十八九岁,水淋淋一对大眼睛一半含羞一半挑衅似的斜着眼睛瞟他,把他瞟得呵呵直乐。
生病是个托辞,原来是提亲的人上门了。我却巴巴的摸着黑赶来探望,真是傻得可以。
他的眼睛无意中瞟向门口,正好看见我,通红的脸色刷墙一样一刷子白下去,白得发灰。
他追上我,拉我的手。
我说没事,真的没事。
他说春衫你要谅解我,我们的婚事,你父母定然不会答应的。我们两个的事不一定能成。我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说没事,真的没事。你留吧。留条后路。
可是有谁会为我留一条后路呢?
我往回走。他执意相送。我不肯。纠缠再三。
我已经烦了,他还要拉扯,我快刀斩乱麻,手起掌落,照着他脸上扇了一耳刮子。我说我说了不要你送就不要你送!滚!
男孩愣住了,倒是他的母亲机敏异常,一个箭步就从厅堂里冲到我面前,啪啪两个巴掌:“老娘都没舍得打过他,你凭什么跑到这儿来撒泼?”
屋里又冲出几个姑娘小伙子,大概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们,按住我的手反扣在身后,怕我会还手打他们的娘。
我说你们别这么激动,我不会还手的。我不是撒泼我只是……我只是烦。
他向我身后的人挥挥手转身进屋,真搞笑,他挥挥手,他们才给我“松绑”了。是否我要双膝跪地说“谢主龙恩”?
回去的路上却不觉得冷,风速也似乎减了不少,乡村留给我的温馨平静的感觉荡然无存,生活在此地的日子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的初初泛绿的年华,我的花开时节他们都遗落在了什么地方?
山路托举着我,像一支婉转的曲子,悠悠然唱下去,欲说还休的,我们的少年情事:
走过青春,从春天泊到秋凉
我看见小雪,走过离你很远的冬天
记忆开在地上,你开在地心上
你披着花香夜行
在宣纸的留白处提炼唇语
一半来了,一半走了
触摸便要成泪,你反复唤他
在可以辐射的距离
喊痛,声轻如落发
我们不停变换颜色
裹着裂痕的心在黄昏里
一截一截微凉
你在黑暗中对着逝去的故事呢喃
眼睛开红色的潮
那座桥,前方有雨,后方有雾
我们如何寻找,开合又收拢的梦想
你吻寂寞的尘埃
在痉挛的梦里频繁饮水
一路马蹄,踩落你多年砌垒的祭坛
你多想放纵去爱
让他随你一同在命运里消失
可是如今却站在原地
唤这开错的季节
很多人拥挤一生也无法突破
唯一的门,只能敞开身体
在芭蕉叶上画魂,画破碎的弦
容你火辣一次,容你
在胸膛种满草尖
你苦闷如钟,吆喝了很久
喊不出一个音节
而肩头的雪,迟迟不肯,飘落
当你的小楷戳在夜色
孤独的声音便敲醒了迎春花
这是无语的琴
你比一张白纸更能远游
四季常青的想念
在梦诞生的地方呼吸
谁把错过埋下
在铜镜里擦洗肺腑
大水涛声
漂过情冢,你就不会回想
灯盏里的酒和粮,你成亲的花房
纷飞在春天里的树
忧郁的眼神注满了半生
提大风爆起的碎片
提爱的梦想
睡在失眠的心尖
你这女子像夜的玫瑰
光滑冰凉,身子饰满了图案
这是命中注定的错过
吮吸和颤抖,他说
你是夜里唯一的光束
天亮之后,成为可怜的迷途
阳光的赤子和黑夜的女儿
命运轻极,如此苍凉地浸润
哑弦、破裂的钟、虚盈的年华
谁能忍心熄灭你——
纯净又冷峻的火焰
让月的光芒穿刺手掌
我们念念有词
用泪水,拥抱春天
一室破裂。子夜里
赤裸的眼睛正在崩溃
我们的手指软弱无力
任生活的火,自夕阳一路烧下
而孤独被提炼精粹
在渐冷的体内,瞬间雷霆
在四季持续奔跑的孩子
被大雪的迷梦击倒
匍匐在土地的语音骤明骤灭
他渴望,以水晶的气质
捏紧温柔的腰身
可是,爱情却焚毁了
最后的颤音
穿越独醒的空气
黎明与早霜的发鬓
以及,割不断的系念
我见你在夜色里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