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孩的座位相邻,背靠背的那种相邻。他侧过头来问我:“到哪里?”我摇摇头,没敢搭腔。毕竟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敢随便让陌生人知道行踪。
这样相安无事的坐了一阵,男孩拿着票挤到我这一排,跟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商量一阵,将位置调换了一下。他坐在我的对面,调皮的眨眨眼说:“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吧?瞧你这一身脏的。”我侧过头去不理他。
“胆小鬼。”男孩转过头去从背包里摸出一本读物,“给你看书,这样总行了吧?”
我接过他的读物看一看,是周大新的《走出盆地》,薄薄一册,正好用来消磨火车上不长的两三个小时。
“我不逗你说话了。看吧。待会儿一起下车。你买票的时候我就听见你要去的城市了,跟我同一站。”男孩说。
在火车上的那两个半小时显得特别漫长,长过我这一生。到站时天色还没有大亮,男孩果然跟着我一起下了车,前后脚出站。我在候车室里等天亮,这么早给漆剑打电话显然不合适,家里还有其他的长辈,不能打扰他们的好梦。男孩跟着我在候车室里坐下来说:“这边比较混乱,坏人多。等接你的人来了,我再走。”
我瞪他一眼,心想:你就像个居心不良的坏小子。
我换一个离男孩较远的位置坐下,免得别人以为我们本来就是同伴,那样的话,即使他有什么无礼之处别人也不便插手。
“我有麻风吗?”男孩远远冲我扮个鬼脸,还好并没有跟过来。
我搂着简单的行李全身戒备地坐在候车室里,盯着对面墙上的大石英钟,那秒针反应迟钝似的,老半天才跳一跳。男孩嘲笑地撇着嘴角叫我“鹌鹑”,自顾自在候车椅上横躺下来,瞪着天花板唱歌:
乌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
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
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
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
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
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
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
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
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
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
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
是我的双眼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
我说你别唱了别唱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涌落下来。
6
靠在车站旁边的IC电话亭边给漆剑家里打电话,将近八点了,估计他的家人应该都起了床。可是一次次打过去,始终没人接听,我将听筒在耳朵边贴紧了再贴紧,电流“嘟嘟”的回响声空落落回荡在耳边,似乎线路那头的电话机摆在空无一人的荒谷里。
男孩远远地观察着我,忍不住靠近来询问:“打不通?”
我背转身去不理他。
男孩再靠近一些,欲夺我的听筒:“我来试试看。”
“你走开!”我蛮横的将话筒往身后一藏,“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打不打得通关你屁事!”这样说着,不由得鼻子又一阵酸。这个号码是上回送漆剑上火车时留下的,前后不到十几天,不可能换号的呀。
我摔了听筒去搭公车,漆剑留给我的地址中有详细的乘车路线。刚坐定了,见那男孩也上了同一辆公车,慌得我赶紧从后门跑出去换乘了一辆。
下了公车之后再改乘小三轮,如此折腾几番,终于找到漆剑所住的小区。我照着幢数、单元和门排号一路寻找,本来就方向感不强,转来转去不多一会儿就迷了路,鬼打墙似的,找来找去总在7、9、11几幢之间转来转去。眼看着快到中午了,又饥又渴,我越发的焦急,没头苍蝇样的乱跑乱撞,这一撞,正碰到来时同车的那男孩身上。
抬起眼睛见是他,我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 没头没脑的,抬起腿就猛踢了他几脚。
“你有病啊!”男孩负痛的躲避着,也恼了,“我正准备去打球,哪里又惹到你了!”
他换了一身雪白的运动衫,抱一只橙红色篮球,半睁着惊讶的眼睛看我:“你怎么还在这儿呀?男朋友不要你了?”
“我找不着他了……”我找不着他了。说着眼泪又是劈里啪啦地往下掉。
“快别快别。”男孩止住我,“你这鬼样子,一看就特别好拐卖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