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绯犹豫了一下,又翻回第三张。
阿绽画的这个没有名字的少年……不是林眠。
虽然一样温文尔雅,一样如珠玉在侧,但这个少年不是林眠。他太干净太纯粹,如一缕初升的朝阳。而林眠……那个永远挂在唇边的笑容,却藏着她看不清的神秘与玄妙。
这个少年是谁?与阿绽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弥绯闭了闭眼睛。
巴士到站了,她下了车,向曾经的高中走去。教过她们的班主任还在,为弥绯泡了茶,问她在哪里上大学,身体怎么样。又问了问弥绯的母亲,她有些怅然地回答:“我母亲也不在了。”
班主任知道她从小就没有父亲,不由得陪着叹气。弥绯放下茶杯,拿出阿绽的画册,翻到第三张:“老师,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当她告别班主任、从学校里走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小小的寸照。
就是这个少年啊,弥绯眯起眼睛。
他是高她们一届的师兄,在校时曾经是绘画社的社长。高中时,他与一个女孩关系很好,就在月前,他们举行了婚礼。
绘画社,阿绽失踪,林眠……
一切线索已经齐备,只是那根捋顺它们的线头,在哪里?
【五】老宅旧事
既然来了趟晨曦镇,弥绯还是决定回老宅看看。
高中毕业,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不得已卖掉了房子。如今老宅几经转手,已经重建得面目全非。弥绯站在自己曾经站过无数次的地方,望着隔壁的旧屋,呆呆地出神。
两栋房子离得如此之近,少女时代,她可以看到他屋里点亮的灯火,听到他轻轻读书的声音。她家的电视声、炒菜声、母亲的呼唤声与她的回应,他也可以一并收入耳中。
彼此相熟后,她会在自家开饭时扬声高喊,问林眠要不要来一份。也会在遇到不会解的难题时,跑去隔壁央他解答。
寒冬,他们曾一起烤着炭火逼对方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春天,他们曾一起走过河滩,辨认过那些不知名的绿色植株;夏季,他们曾一起站在窗前,看萤火虫飞舞,听纺织娘鸣叫;深秋,他们曾一起用砖块堆砌小灶,烤地瓜吃得满嘴生香。
明明这么近。
现在想来,却很远,非常非常远。
她信步朝不远处的小山丘走去,那里的一个小土包里,埋着阿柴。
阿柴逝去后,弥绯常常来这里看它。这是她的树洞,遇上什么不开心或不快乐的事情,她便会来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眠会陪着她一起来。他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静静地听她诉说。
一开始,她还觉得不好意思,那少年却扬着万年不变的微笑说:“哦,我也想阿柴。”
弥绯没了办法,只有听之任之。
说来也奇怪,时间久了,令她难过的事情越来越少。欺负她的人,不再欺负她;逼迫母亲还钱的亲戚,不再咄咄逼人;那些会让青春未艾的少女难堪的事情,也不再令她耿耿于怀。
她想,一定是阿柴在冥冥中护着自己。
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直到林眠离开、母亲得病、卖掉旧宅。
那天她照例去给林眠送饭,应门的少年的神色却有些憔悴。他的眼睛像两块墨玉,盯着弥绯的脸,久久没有移动。相识已久,他第一次浑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弥绯万分窘迫,嘟囔了一句——“目光灼灼似贼也”。
少年一笑。不是他素日习惯性的笑容,这一笑如徐徐之风亮于明月之下,若静水之凝光洒于青荇之间,有一种风华绝代,却又因沾染世俗而温暖。
弥绯不敢多看,垂下了头。林眠温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弥绯,谢谢你一直这样照顾我。”
这话似有别意,女孩不由得重新仰起了头。面前的少年又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笑容,眼中有几分怅然:“不记得也好,可我总是心有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