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每次都不敲门?”
“你房间又没女人,再说了,你真要行不雅之事,肯定会锁门的嘛。”丁晓凯面对他的质问,振振有词。
他悻悻然,丁晓凯可能知道他常看A片。他只有看A片的时候会锁上房门,这让他觉得猥琐和羞愧,虽然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这种事无法避免。幸而房间光线昏暗,丁晓凯窥不到他的脸色变化。他扫了一眼电脑屏幕,16:42,阴天,窗外,雾霾深重。
暖气管发出汩汩的流水声,程浩天嗅觉灵敏,他嗅到一种年深月久的铁腥味。这栋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房间保持着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咖啡色半人高墙裙把房间装饰得像过时的KTV包厢。这几栋藏于闹市的小破楼原是一家色织厂家属区,当年的色织厂早在国有企业改革大潮中灰飞烟灭,原址盖起一幢五星级大酒店。家属区被列入城市改造拆迁计划,历史遗留问题多,迟迟没有拆。房主清一色都是租住户,暧气管路严重老化,却没有人当回事。他忧虑地看着包在墙裙内的暖气片,担心它们在这个取暖季罢工。丁晓凯不操心这些,自顾嘀咕:“还不到十一月,怎么就送暖气了?”他没好气地白了丁晓凯一眼:“这是热力公司在试管道。”又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涌来,他的心再一次揪紧了,仿佛看到脆薄生锈的管道在墙缝间不堪重负,爆出裂痕,水哗哗地漫出来,淌了一地。去年冬天,有户人家暖气管出了问题,维修时,凿墙破地,误工费时,好一番折腾。今年,这样的倒霉事会不会落到他头上?
丁晓凯不知程浩天心思,兀自絮絮叨叨,说最近流行一部网游电影,漂亮女主与高富帅男主先在游戏里结为伴侣,之后又在生活中相爱成婚。故事虽然烂俗,却吸引了众多妹子迷上游戏,期望在游戏里邂逅白马王子。就拿他玩的游戏来说,以前男女比例只有七比三,这段时间女ID迅速增加,男女比例已至五五平局。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程浩天把下载好的电影拷进U盘,再把U盘插到电视机上。为了看电影,他特意买了一台大电视,几乎占据了半面墙,与他的小蜗居很不匹配。他邀丁晓凯一起看电影,意大利电影《完美陌生人》。
“别看了,跟我一起玩游戏吧。没准能在游戏里结识几个颜值高的妹子,早日脱单。自从我搬到你这儿,就没见你交过女朋友。你这个年纪长期没有性生活,对身体不好。”丁晓凯一脸坏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程浩天本能反驳。
“难道你喜欢嫖?”丁晓凯佯作吃惊的样子。
“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太可以了。”丁晓凯大笑,“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缺乏当嫖客的心理素质。”
“看来你对嫖客有研究,这么说你嫖过?”程浩天反唇相击。
“上大学时和几个男同学一起去歌厅,他们点了坐台小姐。我童贞就是那次丢的,回忆起来一点不美好。”丁晓凯并不隐瞒往事,他的经历让程浩天也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那种感觉就像暖气管里的水已经漫出来了,慌张,懊恼,束手无策。美好与否,都是他的秘密,他不准备与别人分享。
“不看电影就出去,别打扰我,我对游戏没兴趣,你自己玩吧。”程浩天打发丁晓凯出去。
“还没说正事呢,我来是跟你说,刚在游戏里收了个女弟子,网名怪怪的,叫白夜行。以我的经验,但凡名字古怪的都有点姿色。趁周末,我想请她吃饭。”
“白夜行?”程浩天心里一动,东野圭吾的代表作就是《白夜行》,说不定这姑娘和他一样,也是东野粉。
“她说吃饭带个女伴,也是同租室友。我就想到你了,一起去吧,两个姑娘,咱俩一人一个,不然就浪费了。”
“你当吃东西呢,吃不了浪费。”
“意思差不多,好吃的话,咱就拿下她们。”丁晓凯年纪不大,桃花运旺盛得很,经常和不同的姑娘约会,脚踩多只船,程浩天自愧不如。
程浩天答应和丁晓凯去见女网友,也许是因为那姑娘的ID吸引了他。他懒洋洋起身,烧热水,洗澡,刮胡子。他留寸头,洗头发时,手上落了一层黑发,仿佛爬着密密的蚂蚁。他叹了口气,再过十年,也许用不了十年,他也会变成一个令人生厌的秃顶男人,头发稀疏,荒芜,宛似空旷的不毛之地。他父亲就是这样,父亲的基因藏在他身体里,就像密码。到了一定时间,密码自动开启,这是无法避免的结果。
洗漱完毕,程浩天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格子衬衣,外面套了卡其色外套,茶色灯芯绒休闲裤。下楼的时候,顺便把脏衣篓里的牛仔裤送到洗衣店。他模样算得上俊朗,遗憾的是,青春期疯长的粉刺留下不少痘坑痘印,多少影响了他的容貌。
吃饭地点在川燕食府,丁晓凯有辆捷达车,除了周末,平时很少开。他载着程浩天早早去了饭店,两位姑娘姗姗来迟。“白夜行”二十出头,肤色白皙,丰腴肉感,顶着一头波波卷发,模样像洋娃娃。另一个年纪略大,瘦削的瓜子脸,长发垂肩。丁晓凯见多识广,夸她们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八分美女。“何谓八分美女?”程浩天在这方面迟钝落伍,跟不上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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