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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的爱情(2)

2016-09-14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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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了,这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每每想起小学时初写作文,老师教我们怎么给文章开头写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馆里综合办公楼的第三层就是顶层.是办公区,有馆长办公室和财务室。我的办公室在最西边,朝南、朝西两面窗户,朝北只要打开门,也有通透的楼道窗户。殡仪馆建设有环境要求,一般远离闹市区以及密集的民宅,我们大旺殡仪馆建在大旺镇一处废弃的砖窑旧址,临公路,靠农田、鱼塘,馆的背面是一条宽阔的农田灌溉渠。

西边的窗帘我一直拉着,不再像以前那样去眺望波光粼粼的大运河和更远处高宝湖的点点帆影,这与不久前窦亚和那位我称为西番莲的女孩出现在我视线里有关。

那确实是无意之中看到的,馆西南角鱼塘边的小径少有人涉足,我见到他们拉着手缓慢地走在那里。女孩的脚步先停了下来,接着他们抱在一起。女孩的头一直伏在窦亚肩上。

他们的拥抱是温情的那种,贴在一起像共舞时音乐骤停还不想分开,等着柔曼的曲子再次回旋。

当时我忽然就想到了我和爱人的那种拥抱,那与他们有根本的不同,充满激情和力度,然后有更多的肢体语言表达。

我不忍移开视线,他们的拥抱也是一种表达,不过比我的那种更抒情、更优雅,旁观的我不仅仅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幸福,还体会到生命于年轻这一段的美好,感慨忽略和错过这种美好都是一种不幸。那一刻,我自然想到了儿子九零,祈愿他以后的爱情生活中也会有这样的一幕。

拉上窗帘后,我决定守着这个小秘密。那天晚上,我特别想看到窦亚满脸幸福地出现在我面前,但没有能够。傍晚的时候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大货车追尾、碾轧小轿车的交通事故,窦亚开着车过去接尸体。

这次他立了功,救下了一个父母双亡的13岁少女。

窦亚有一个习惯,遇到非正常死亡、没有亲人家属在场的遗体,在移动之前他先作一个简单的整理,然后对着遗体低头默哀片刻。这种做法不在殡仪馆的操作规范之中,是他带头先这么做的。开始大家觉得多此一举,后来觉得挺好的,因为有仪式感,在场的人反响很好。有人夸,大家就都跟着做了。效仿他的人大多出于简单目的,只觉得是对可怜的、孤零零的死者表示一下同情心,照顾一下旁观者的情绪。而窦亚不这么想,他这么做不仅仅表达对死者的真正尊重,还有更深切的关怀在里面。

车祸死亡的是小轿车里的三个人,两位中年男女和一位十来岁的小女孩,交警说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

窦亚和另外两位同事对装在尸袋里的遗体默哀后,抬头时感到脚下的尸袋轻微动了一下。他拉开袋子发现是那个血肉横飞的小女孩,检查了一下,发现她有复苏的微弱生命体征。窦亚马上叫来在事故现场处理其他伤者的医生,经过一场急救,保住了这个女孩的性命。

窦亚已经很成熟了,回来后什么也没说。要在他刚来那会儿,会眉飞色舞地逢人便讲这件事。以后别人与他说到这次车祸,说到他救下的女孩,他也不说自己做得如何,只说车该造得结实一些,不该像他看到的那样,像个一捏就瘪的易拉罐。

窦亚在馆里开始有些让大家不以为然的地方,表现在他的想当然。

他觉得不锈钢运尸车不干净,冰冷冰冷的,要在上面覆一层塑料薄膜。作为合理化建议提到师傅陈喜国那里,被一口否决。死人又没有知觉,哪来的冷暖感觉?再说,覆塑料薄膜多一道工序,多一项成本,也就多一件麻烦事。

窦亚并没有因为师傅否了就搁下,他找到我,说他之所以想作改进,是因为有人向他提意见。

“将死人当活人对待,工作才能够做好。这可是你馆长说的,要求的。”窦亚也有急的时候。

我只有表示支持,让他给时间让我去做工作,还要去买材料。

窦亚等不及,自己买来了塑料薄膜给大家用,是浴室覆在搓背台上的那种,进货渠道从浴室搓背的那里了解到。对效果,他不是太满意,觉得薄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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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亚听我称呼那个女孩西番莲,上网去查了查,说他也喜欢这个称呼,要是她真是这个名字多好,西番莲象征憧憬。可窦亚不知道的是,西番莲是我去世的妻子戎蓉最喜欢的花之一。

好长时间不见西番莲到馆里来了,我希望她和窦亚能够在其他地方约会,殡仪馆确实不是花前月下的地方。

儿子九零在放假之前突然回家,还带来了女朋友白砚,一个漂亮、爽朗的东北女孩,我高兴地为他们烧了一大桌子菜。没想到的是,吃完饭九零竟然和我协商,问我能不能给他们让出地方?

我算是比较开明的家长,但还是对儿子和女友的开放程度有些不满。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小声地、貌似严肃地叮嘱他:“你们还是学生,不要过分,不要弄出什么事情来。”

我只有回馆里去。因为喝了酒开不成车,我打电话给窦亚,要他来接我,不要骑摩托车,开什么车都行。

窦亚很快开着灵车来接我,到小区门口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儿子的女朋友白砚送我到门口,大大方方地摆手说再见,让我恍若在朋友家做客,是向女主人告辞一样。

上车招呼窦亚,尴尬地解释,儿子从学校回来了,给他们让窝。我说给他们让窝而不是给他,窦亚应该能够听出意思,他没有接话,默默地开车,连一个会意的笑都没有。有点奇怪。

车开出市区他递烟盒给我,我没有抽,点上一根递给他。他仍然不说什么,只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我问他是不是累了,他说不是。

到了馆里,他要到我宿舍坐一坐,我指望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哪知道他坐半天一声不吭。

他不说,我说,我正兴奋着。我对他说微博上这两天的热帖,社会上的热闹事,也说馆里的年终总结,春节后开张的丧仪服务公司,眼下要开发的“经济适用型骨灰盒”。

其实这个晚上我最想说的话题是儿子九零,要是有一个合适的对象,我会无奈也得意地说说九零和他那个胖乎乎的女朋友,发泄一下对九零的不满。其次就是很想问问眼前的窦亚,和西番莲的恋爱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开不了口的原因是他一副不开心、有郁闷要排遣的样子。

近12点,倦容满面的窦亚要回宿舍区。我终于憋不住,问他和西番莲怎么样了,是不是由地上转入地下,好长时间都没有再看到西番莲到馆里来。

他“嗯”了一声。我儿子九零也总是喜欢这样,时不时对我来一声“嗯”。

我明白了,“嗯”在有时候不是答应或者肯定,是不愿意表达自己想法的一种习惯用语。

我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窦亚是不是因为恋爱而不想干殡葬工这个职业了?男殡葬工最想转行是谈恋爱要结婚的时候,女方家庭十有八九厌恶殡葬行业,不会同意女儿和殡葬工谈恋爱;到要结婚的时候,转行甚至是必须的条件。而女殡葬工在怀孕以后要转行,则是因为人家孩子的胎教都挑欢快的音乐,女殡葬工无可选择地成天听低沉的哀乐,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之中,她们怕出生的婴儿也不会欢乐。

我有窦亚干不长的思想准备,但不希望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现在要是想离开,我真舍不得,这个年轻人对待工作的态度真是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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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殡仪馆正月里比其他月份要清闲一点,其实只是错觉,2012年月报上显示的数据说明一切。正月里的丧事是简约的,丧户都急于处理,节奏快,我们的工作量和压力也就相对地减小了。

窦亚是我节后最关心的一个人,看得出他情绪有变化,言语明显少了,但工作上他还是很认真。他的岗位最后被定在了殓葬间,操作火化机。早上最忙的时候,他还是像过去那样到接待处、告别厅和整容间那几个殓葬间的前道工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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