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粗野呀?”
晚上在教学楼门口,小白杨见到我,小声埋怨道。
“对付那样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我满不在乎地说。
“那你也不该动手再打他呀?本来场上观众的情绪都转向你了,可你一动手,形象就变了。”
“不说这些了。能不能陪我到外面的饭馆喝酒去?”
她叹了一口气。“作业又完不成了。”
在饭馆里,我要了一瓶白酒,一瓶可乐,点了两个菜。“请吧!”我说。
“不是刚吃过饭吗?”
“没关系,我们这些石油子弟从来就不在乎钱,只要高兴,想喝就喝。”
她喝了一口可乐,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
她的脸红了一下。“我有点喝不惯。”
“那你喝不喝辣酒?”
她朝四面看了看,没有认识的人,便点了点头。
我马上给她倒了一杯。“干!”
一饮而尽。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人显得更好看了。
“还喝吗?”
她又点点头。
三杯酒下肚,她一改先前的拘谨,显得活泼多了。
“昨天回来以后,写了一首诗,你听听好吗?”
“真没想到你还会写诗。女诗人,请朗诵吧,我洗耳恭听。”
她朗诵了,有些地方口音,不过听起来很顺耳,末了,鼓掌致意。
那天晚上,如果不说那句相当不合时宜的蠢话,我想一生中第一个美妙的夜晚就会非常圆满。我问她:“听说你是从农村来的?”
她的眉眼立即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好像一株遭了霜打的花。沉默了半晌,她说:“我想回去了。”
我后悔不迭,一口气将瓶中的酒喝光了。
去食堂吃饭时,米艳走了过来,冲着我一阵阴阳怪气地笑。“听说你跟小白杨好上了,这么快就忘了干姐。”
我厌恶地皱皱眉。“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她马上嚷嚷开了,说:“有人都见你们俩在一起喝酒了,还吟诗呢!”
许多人都停住了脚步,看着我们。
“是又怎么样?”我索性气气她。
“不怎么样。告诉你,她可是有丈夫的人。”
说完,她像做了一件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摇头摆尾地走了。
我请了假,躺在宿舍里读着一本小说,可那上面什么字也没记住,脑子里一直翻腾着米艳那句话,“她可是有丈夫的人,她可是有丈夫的人……”
怎么可能呢?她还是个技校在校学生,如果真有了丈夫,根本不可能进得来。再说,她似乎还不到20岁,也没到《婚姻法》规定的年龄。
但我又想,她不是来自农村吗?听说农村早婚,她是不是离了婚以后又来上的学呢?
我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就是一个18岁青年的心理。渴望认识世界,但还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人生太复杂了,复杂得让我怎么也应付不了。
这天下晚自习,我们正在洗脸洗脚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女生宿舍楼那边乱哄哄的。一个男生在走廊里高声喊着:“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我们赶忙都跑了出去。到了出事地点,见一群女生围着,地上躺着一个已摔折了腿的女生,正在那儿痛苦地呻吟。人们都在看着,没有人上去拉她起来。
旁边一个人小声地说:“她怀孕了,又被男朋友甩了。”
马上有几个声音愤怒地喊道:“叫那个杂种出来!”
谁敢在这个时候承认是她的男朋友呢。
这时,小白杨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挤进人群一看,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二话没说,她从地上拉起那女生,往背上一放,人群立刻闪出一条道来。她们往医院方向走去,人们看热闹似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