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郝小晶的爸爸到现在也没升上去,说是不够知识化,于是去上党校了。我爸则进了他的班子,全家乐呵呵地搬到了郝家后面的处长院。
我们原来想着能留在研究所工作,结果这年上面来了个文件,所有技校毕业生一律分到基层小队。我们骂骂咧咧了好几日,最终我去了采油八队,郝小晶去了6078钻井队。我每天下午4点可以坐班车回基地,她没有这个福分,井队在山里面,她只能每星期回来一趟。于是,我们的新房成了我一个人的天下。
我的工作很轻松,每天化验两次原油含水量,大部分时间就透过窗子看原野,看那变幻着的云。日子久了,寂寞得不行,便到其他地方瞎串门,吹牛皮,成立了一个“吹协”。
这一天,罗永来了,我觉得很亲热。聊了一会儿,他拿出几张报纸,说是那上面有他写的几首诗。
这年头诗人太多了,我想。一看他的作品,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真诚夸了几句,问道:“还待业吗?”
“招工招上了,没去。我现在要做一个浪迹全国的诗人,好好领略一下外面的世界。”
我点点头,又问:“你和米艳现在咋样了?”
“那个小荡妇如今哪将我放在眼里?听说早就跟一个大学生好上了。”
“没关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我安慰他。
“芳草不芳草的不管了,采几束野花吧。”他站了起来,说,“明天我去西藏,你有什么事没有?”
昏昏沉沉中过了几个月。这天上班后,听说分来一批技校实习生,便随着众人去队部看。
到了那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的头一轰——不是小白杨又是谁?
她向我点了点头,说:“咱们又见面了。真巧,队长让我跟你当学徒,欢迎吗?”
我愣怔了一下,随即答道:“当然。”
“那好吧,我现在向你报到。”
我和小白杨的故事又开始了。
“你为什么要说讨厌我,从此再不愿见到我呢?”几天后,办公室只剩下我俩时,我问她。
她迟疑了半晌,然后幽怨地望着我,说:“你呀,你!你怎么就没理解我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
“你妈拉着郝小晶来找我,又是威胁,又是哀求,我怎么能不给她一点面子呢?何况,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我本身来历就不正,还有姑父姑母也写信来,要我认真考虑。”
我终于明白了,但我醒悟得太迟了。
“对不起,我误解你了。”我真诚地说。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她说。
但显然不可能。
我们队远离基地,队部又没有食堂,所以午饭都是自己带。每到吃中饭的时候,我们俩便又过起了以前在技校的生活——合饭。
这天吃完中饭后,我估计队长和上面的领导不会来检查工作,便向她提议道:“咱们去白茨泉玩吧,听说那儿有野鸭子。”
“可现在野鸭子已进了山呀。”她说。
“没关系,咱们就找野鸭蛋吧。”
天气不是太冷,阳光仍很明媚,个把小时后,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咱们不要离得太远,互相招呼着点。”她说。
很快,我们在白茨丛里找着了几个野鸭蛋,每个足有半斤。
她笑着说:“把它腌上,一定很好吃。”
“当然了。”
我们越走越远,已来到一片沼泽地带。
这时,她高叫一声:“嘿,这颗蛋好大呀!”接着向我这边晃了晃。我也觉得奇怪,哪来这么大的蛋呢?便跳起身向她奔过去。
呀,不好!我觉得脚下的地面仿佛一个陷阱,将我往下拽拉,我刚想跳起来,下陷得更厉害了,我看了看四周,居然没一棵白茨可以做拉手。我知道坏了,便向她高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