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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之恋(5)

2011-03-09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我也没想到怎么会是这样的重逢呢?

14、那一片新坟

我们在镇子后面的山坡上坐到下午五点,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躺着看那山上的水,还在哗哗地流,我们饿得没有办法,山上能吃的东西,刺尖、草根,我们都吃完了,有大胆的男人已经回家了。

“回去不?”吴远冬站起来了,“我要回去了,估计这是一场误报。”

“我跟你一起回去!”小维马上跳起来。

“回去回去,我也要回去!”我一边说一边看冯初一,他乜犹豫着站起来。

“那就都一起回去吧。”苏老师也响应着。

我们都站起来,往山下走去,附近的农民看见老师们都回去了,也纷纷跟着下山了。

如打仗一般做了晚饭吃了晚饭,晚上还派人值班,可是,水还是没有来。我们仿佛等待一场期待已久的甘霖一样等待着这场洪水。我们焦灼地睁眼熬到天明。

吃过早饭,校长抱歉的告诉我们,这只是一场误会,那些看上去像洪水的东西只是地震震下来的土,那些土从山顶流泄下来,的确像洪水……我们看着校长内疚的样子,没有谁去责备他,大家这脆弱的神经都经不起任何考验,我们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更何况我更应该自责,因为我前几天进山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那是从山顶震下来的土,可是在那一刻,我的脑袋哄地一下炸开了,我根本不知道思考……我低着头,没有勇气向大家承认这一切。

带着这样深深的自责我上街补锅了。我拎着那口破锅沿街寻找,现在镇上恢复了一些生气,原来的老街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是搭的一条帐篷街,已经有不少生活用品摆出来了,大米粮油最受欢迎,理发店也不错,洗头剪头的人也不少,还有一些不锈钢的餐具也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地震局的专家检测过这块河滩,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家紧张的心暂时松弛下来,在地震的废墟旁,在临时措起的帐篷街中显现出一幅安居乐业的模样。

我在人流中东张西望,四处打听补锅的地方,一个小女孩把我领到了一个偏僻巷子口,那里临时支了个铁匠铺,在打铁钉兼补锅。铁匠们赤裸着上身,一个破围裙围在腰间,露出铁疙瘩似的肌肉挥汗如雨,叮叮、叮叮……一下一下夯实,一下一下金光四射。

“干嘛,姑娘?”抡大锤的问我,他并没歇下手里的活。

“补锅。”我赶忙举起手里的锅,说。

“放那里吧。急不急?不急就下午来取。”他仍然在忙活,看也不看我。

我欲言又止,“急……呢。”

那个人终于看了我一眼:“等着用,是不?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把这一盒钉子打完,就给你补吧。”他撩起兜里的围裙擦了把汗,把我的锅接过去了

“小豆,你带姐姐出去玩一下吧。”他对那个领我来的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说,“这里太热了。”

那个小姑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它们正扑闪扑闪地看着我,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脱口而出:“这是你女儿啊?”

话一问完,没有一个人做声,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把这里的天又戳了一个洞,我真是扇自己一耳光的心都有,凝重的沉默直抵我的心脏。

“也算是吧。是人民的女儿。”

“姐姐,你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我连忙拉着小豆出来了,她偏着头,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我,问我。

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死亡呢?

“在那里……”她没等我回答,就指着镇子西边的群山,“翻过这一座山,就在山的背面,那里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我常常去看他们,你想和我一起去看他们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然是青山莽莽,看不见背面的一座座新坟。我摇摇头,不敢答应她,飞也似地逃走了。

半小时后我来取锅的时候,小豆已经不在这里了,我的锅耳朵上插着一小束黄色的小花。“那是小豆送你的。”大块头的铁匠说。

我把那束小花拿回了帐篷,插在一个剪开的矿泉水瓶子里。天气炎热,被我捏在汗涔涔的手心里那么久了,已经有点打怏了,现在水里浸了一会儿,它又渐渐的舒展开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扬起了小小的美丽的头,不一会,竟有淡淡的清香弥漫在帐篷里。这让我很想去看看小豆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一个黄昏,冯初一来看我,我们一起上路了。

运输和掩埋受难者的工作主要是解放军战士做的,这片山坡我从来没有来过。当我和冯初一踏着淡淡的月光,站在这一片新坟下,我确实惊呆了。

从上而下,从下而上,整整一百多米的一面山坡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全是新砌的坟头,还没有长草的新坟头!惨白的月光凝固地照在上面,仿佛忘了流转,寂静、寂静……真正的死亡般的寂静……我不由自主的跪下去了,冯初一也慢慢跪下去了,我们的受难的民族啊,受难的同胞啊,请受我一拜……

15、长歌当哭

小维恋爱了,小丫头嘴巴上不承认,但是整天在帐篷里高高兴兴地哼着歌,臭美着,走路恨不得跳起来,过来人都看得出来,问她是不是吴远冬,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我们都猜是。

一天傍晚,我采了些蔷薇,和冯初一又来到了那片砌满新坟的山坡上,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男子的隐忍的哭泣,还有一个声音——是小维。

“吴远冬?”我和冯初一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吴医生在人前坚强果敢,却在这里释放情绪……我和冯初一想往后撤,可是小维却站起来了,我们只好躲在一个墓碑后面,小维又蹲下去抱住了他的头,那哭声穿过身体和衣服低低地传过来。

再这样偷听下去似乎实在不像样子,我们连忙猫着腰偷偷撤下来了。

可是,这天晚上小维却没有回来。苏老师和陈老师到处找她,在这个治安和秩序都还没有恢复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晚上没有回来,的确是一件不得了

可是,很快,冯初一抓着我的手松开了,一个巨大的石块击中了他一山上的石块滚滚而下,如蛮荒时代的洪水猛兽一样,冯初一喊都没喊一声就倒下了!我惊慌失措、惊声尖叫,抱住他的身体,俯下身来,痛哭失声:“初一,初一,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初一双眼无力的阖着,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暗红色的血液从后脑勺流出来了。无法形容我的恐慌,我用我所能喊出的最大的声音呼唤他:“初一初一!你别这样!你别吓我。”我哭喊得声嘶力竭,“医生!医生!为什么还没有医生过来?!”

军医匆匆赶过来,试了试呼吸,又用手测了测颈动脉,“担架!小心点抬回去,不要动颈椎!”我知道这意味着还有救,连忙擦着擦不干净的眼泪,帮着把冯初一抬到刚扎的担架上。

冯初一住进了临时的帐篷医院,还是昏迷不醒。我守在冯初一旁边,握着他的手,感到他的手在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凉,我好着急好着急,不停地在他的手上摩挲,希望它们像以往一样温暖。

医生们在讨论他的救治方案,最好的办法是运出去,去都江堰或成都的大医院做开颅手术,可是山路崎岖,还不知他的颈椎伤了没有,如果在路上再出点什么差错,很有可能在路上就……

罗妈妈骂我,骂我是扫把星、丧门星,非追着冯初一要了冯初一的命不可。我也觉得她骂得对,我的眼泪没有停止过,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如果冯初一就这样走了,我一定跟着去。我像个小妻子一样服侍在他周围,和他说话,吻他的眼睛,给他量体温、擦洗身体。

傍晚的时候,苏老师约我去洗澡,我机械的跟着她到了公共厕所,到了洗澡时间,厕所已经冲过了,很干净,我们把盆子和干净衣服放好,她帮我提来兑好了的温水。开始脱衣服了,这是我第一次和苏老师一起洗澡,以前她好像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个人一起洗过澡。她把T恤脱下来,露出了干瘦的身体,黑黑的皮肤下面似乎连肋骨都数得清,她转过身来,我吃惊的发现她只有一个乳房,另一个是用一个半圆形的硅胶一样的东西撑起来的,我看着她把它拿下来,那里只剩一个巨大的疤,一个乳房的女人体!看上去真是触目惊心,我把头低下去,眼泪又流下来了。我走过去,抱着她,哭了起来。苏老师也哭了,在这个暂时被当作澡堂的公共厕所我们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我第一次听苏老师讲起她的故事。

那不过是一个世俗的故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个本应长着美丽的乳房的地方,却长着一张巨大的疤痕,他能接受得了吗?他出轨了,找了一个街头开店子卖衣服的女人。为了女儿,她挺了下来,可是女儿却从大学的教学楼10楼飞身而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为什么而活下去,地震却爆发了,她想为这个世界奉献最后的一点光和热….

“你知道我叫苏墨云吧?”

我点点头。

“其实墨云就是乌云嘛。”

我吃惊地看着她,但是,她说的是对的,虽然我读的书不多,但是我还是能理解墨云就是乌云的,只不过以前没有去这样想。

“今天一天没有看见小维,你注意到了吗?”

我摇摇头。我心里现在只有冯初一,其他人,我都没有注意到。

“你知道她要死了吗?”

我瞪大了眼睛,“啊——”我吃惊地问,“怎么可能?她还那样小,那样有活力的一个人?”

苏老师肯定地点点头,“她是为了保护吴医生。

“那天飞石砸中了三个人,一个是冯初一,一个是小维,还有一个是一名战士,他——已经……你也没有看到吴医生吧?”她等着我点头,才接着往下说,‘他受的打击也很大,但是他很坚强,该干什么的时候还是干什么,而且都做得很好。”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吴远冬在那片新坟堆里哭泣的情景。他一定在那里哭得更伤心了吧?我木木的想。

“快有人来了吧?我们还是洗快一点,快点把衣服穿好出去吧。”苏老师催我了。

我看着她微笑着把身体擦干,把那块硅胶洗净,贴在身上,再穿好文胸,整理好,然后穿上干净的外衣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感觉自己又一次的长大了。

17、最后的故事

我坐在冯初一的病床前,看着黑暗一点一点侵蚀着帐篷,维持生命的点滴一滴一滴断断续续滴下来,流进冯初一的身体,不知道它们还能为我挽留初一多长时间?

这里的蚊子比武汉少多了,但是,当黑夜降临的时候,还是有几只在我的眼前飞舞,我点了一支蚊香,香烟袅袅娜娜缠缠绵绵升腾起来,弥漫在我和初一周围,把我们包围起来,我俯在初一的腿上,抚摸着他坚硬的膝盖。

另外一间帐篷里一阵骚动,我站起来了!小维!小维!意味着小维……我想去看看,却一分钟也不敢离开冯初一,我舍不得小维,但是我更怕初一……我怕……我怕……我害怕……我都不敢说出口……我俯身下去,抱住他的双腿,脸在他的双腿上蹭起来。初一啊初一啊,你不要离开我……

医生过来了,他们能做的仍然是观察、观察,除了观察,还能做什么?医疗设施不达标!卫生条件不达标!难道要冯初一等死吗?我诅咒他们诅咒他们,为什么你们是医生却救不了冯初一?我哭闹我发疯。

苏老师抱住我的头,把我的头抵在她的胸口,我的眼泪滚滚而下,老天爷啊,我只有初一了,为什么你却还要把他夺走?

“还有没有人?还有没有人闲着?”陈老师掀开帐篷医院的门帘急急地问,“快点都出来,第二批救援物质到了,空投的,能见度太低,都丢到河滩上去了,需要人去搬运和发放!闲着的都出来吧!”

我呆坐着没动,伸出手来捏着冯初一瘦削硬峭的大手,我在上面抚摸着、摩挲着,把手指伸到他的指缝中,十指相扣地捏紧。无论如何,我一刻都不再离开他。

“空投?”苏老师却松开了抱着我的手,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哪里来的飞机?”

“成都的!有救援物质,还有简单的医药品。”陈老师简单地回答,领着几个志愿者出去了。

“七七,七七!初一有救了!”苏老师猛烈地摇着我的肩膀,兴奋地说,相处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激动。

我不解,皱着眉头看着她。

“直升飞机啊!直升飞机啊!”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快,快,快起来,快去找吴医生!”

我犹犹疑疑地站起来。

“我去帮你联系这些直升飞机,看能不能让他们找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降落一架,只要一架就够了!他们能带着初一去成都做手术啊!这里不能做手术,成都可以的啊!”

我心里“啊”地叫了一声,喜极而泣,这一句话带给我多少希望!我双手捏着苏老师的双臂,高兴得直跺脚,又扑在苏老师怀里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快!快!快!这种手术在大医院算不了什么的,别再耽误久了!”

我连忙抹了抹眼泪,掖好初一身上搭着的薄薄的床单,跌跌撞撞的要出门。苏老师在后面喊:“你知道要去干嘛吗?找吴远冬啊,让他赶快回来,准备搬运初一!”

“知道,知道。”我一边朝外面跑去,一边笑着回过头来回答苏老师。

夜色更深了,五月的虫鸣再次在我耳边奏响,我一个人踏上了那条通往坟地的小路,淡淡的月光照着,轻轻的夜风吹着,我在这条小路上飞奔,我再也不害怕了,我要去医治吴远冬的伤,让他来救我的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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