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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照顾女朋友，但觉得累了，就回来找她不是吗?那么．她是什么?身份可疑．行迹模糊，出入这栋公寓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保安和摄像头。她的确有意识地这么做，但结果发现，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因为她不会再让自己傻下去。

那天，她说了很多话，大意就是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但陈非却提出 “那不如我们一起做一次晚饭吧，就当是我们最后的时光。”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卯卯没有办法拒绝，在她看到他哀伤的眼神时，她也有些不舍。但很快躲开他的目光，她知道有些爱意，不是不够好，而是不是时候。

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先去了菜市场。在深秋的黄昏．雨水和寒气兜头而来。卯卯驻足在那些鲜艳的蔬果摊前，恍如隔世。读书的时候，她向往过，和自己心爱的人，在脏乱的菜市场里和小贩讨价还价．活蹦乱跳的鲫鱼，鲜绿青葱的蔬菜，白胖的鸡蛋．滚圆的西红柿，一股脑放在菜篮里。随后在明亮的厨房里，煎炒蒸炖，做出的每一盘菜都充满爱意。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理想。但今天，陈非却帮她实现了。

在那间明黄颜色的厨房里，她给他打下手，并不熟练．所以又引来他的一番嘲笑，他说： “什么时候等你会做饭了．我再来找你。”

卯卯并不接话，她只是假装专注地洗着菜叶．偶尔偷看他做饭的背影。有一个词叫“一见如故”．卯卯觉得．虽然他们只接触了几次．但无疑他们的心是默契的。很久之后．她仍然怀念这一晚，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

那天吃过饭，他们坐在阳台上聊天，在一堆绿萝中间，摆放两张藤椅。风从远处的黑色江面吹来，穿梭在万家灯火之间，像一个巨大的萤火虫洞。卯卯在黑暗的光线里，深深地看着他，说 ”我得走了，我是说，我要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城市，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话刚说完，陈非的吻落了下来，就像柔软的沙发。卯卯一阵心慌，有一种小小的罪恶感，但很快却被这柔软的爱意所击溃。

这是一个深深长长的吻．也许他们都知道不会有下次。吻过之后，卯卯越发心灰意冷．她飞快地逃离那里，她不想给自己任何留恋的机会。

再过一天，就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她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第一次爱上的人，能够和他所爱之人白头到老。

那是随之而来的充实的两年．学习升职旅游，她曾经以为换一个新城市，能遇到新爱情。但唯独这一点没有遂愿，她只能狠狠地嘲笑自己，再独身一人回到出发点。

每当站在公交车站．都会看到马路对面的公寓，她设想过，如果陈非和妻子手牵手走出来，她是该绕道走开还是迎面微笑

两年了，他早该婚娶。而她，已谋得一份更好的工作。是很多人羡慕的传媒业。在那场火热的演唱会上，她看到独自一人的陈非，没有女伴，背影孤瘦冷清。舞台上那歇斯底里的呐喊下雨了下雨了，那是你的眼泪吗?将我淋湿可以吗?让我感受你的痛啊。

陈非，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痛苦。你早该来埋怨我，嘲笑我．你为何不说话? 卯卯走向前，她刚一伸手去拉陈非，旁边有人厌烦地说阿姨，别再哭了好吗

阿……阿姨？卯卯看着这个90后模样的少年，她越发觉得悲从中来，好像全世界的水龙头都浇注到了她的眼眶里，陈非不见了。她知道，陈非再也不会出现了。

因为就在演唱会前一天．她重新敲开了陈非的门．出来的人．她一眼便能认出，是叶子。

“陈非在吗?”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阳台上的绿萝已经不在，藤椅已经不在．只有江面的风还会从窗口吹进。墙面上挂着的婚纱照，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叶子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盒子，是陈非生前的东西，包括那张X光片，肺部是大片的阴影。她说 ”之所以留着，是因为我对他有愧疚，在他最难熬的时候，我选择了逃避。后来他把房子留给了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他。”

正是陈非遇见卯卯的那段时间。原来，叶子没有出国，而是逃避，生病的不是叶子，而是他自己。他在骗她．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不舍．只罂给她最好的样子。那张脸，在卯卯的记忆中，永远有着多情的眼睛，微微皱起的眉毛，和柔软如沙发的嘴唇。

卯卯从盒子里找到了苏见信的那张专辑，泪如雨下。薛岳三十六岁罹患癌症的时候，写下这首歌，他向生命发问，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无数次，陈非在阳台上听这首歌，他很想对卯卯说，还有那么多事没有陪你做．但没有明天，要如何跟你说再见?只求你还记得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