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妖。”他接过话头,望着我的眼神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离这么远你就感觉到了?姑娘法术果然高强。”
这是否意味着他真的有机会见她?
老皇帝浑浊的眼里满含期待,我却无法回答,只好转了目光请他继续讲未完的事。
肆
沐弦是妖,她救他,帮他报仇,甚至禁锢他的自由,当然不是因为她看上了他。她做这些,是为自己。
她本是一把瑶琴,被一个家族传承千年,积累的养护让她有了灵智,渐渐成妖。十数年前,她从琴中出关竟发现自己身在皇宫。处处陌生的气息让她恐慌不已,后来好不容易凭记忆找回原府,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承载她千年的家族不知所踪。
云舟之上,沐弦宽大的裙摆迎着夜风飒飒作响,眼中寒意袭人,看得云帆忍不住一颤。可他到底是梁国上下人人称道的二皇子,少年努力稳住情绪,明净的指甲扣住船舷,执意把眼神对准对面散发着怨气的眸子:“父皇已死。这仇,你想如何报?”
“是啊,我杀了梁帝,自有他的儿子欢天喜地地登上皇位。我或许可杀光他所有子孙,可拥护者亦能从各处找到婴孩,冠上皇姓。”
她望着他,那眼神太复杂,饶是云帆看了十六年的钩心斗角,仍看不透那眼神深处的伤痛。
“我要灭了大梁国!”女子眸中含泪,渐渐凑近,将呼吸喷吐在他的颊边,初人人世的女妖一脸蛊惑,“你会帮助我的,对吗?”
少年的面庞藏在渺渺云雾中,沐弦依稀看见他漆黑的眸子,心中不安叉矛盾。后来云帆抬起手覆上她冰凉的手指,胸中逐渐安定,她缓缓闭上眼睛。
他音色清哑,被雾水粘得无比湿润,说一字:“好。”
云帆十七岁那年,沐弦设计杀了新王,护持云帆登上皇位。
三年后,昔日少年已长成智慧绝伦的一方帝王。他文武双全,才华惊艳,却从未曾违背过身侧女子一次。
金碧辉煌中,年轻的帝王容色温和,端坐在硕大的金椅上批奏折。另一头立着贵妃,姿容绝代,手里捏着个精美小盒,一点点往香炉里添香。
“世有帝王名云帆。无才无能无仁善。毁基业,劳百姓,专宠妖女琴沐弦。”沐弦捏着探子传回的信笺,皱了眉头抱怨:“我还没灭梁国就被说成祸国殃民的幺蛾子了!”
云帆放下手中金笔,望着她淡淡笑:“要好名声还不简单?大臣们讨好你的折子,我回复不准就是了。”帝王慵懒地伸腰回眸,俊逸的五官沐浴金晖,眉眼中的温柔满满的要溢出来。
“不许!”美人绣鞋生风,印着紫凤的琼袖一勾便兜了案前堆积的奏折。沐弦见云帆笑得椰揄,便知自己又上当了,美目流转间玉指就柔柔敲在云帆额上,“皇上又胡闹。”
“我哪敢?”云帆见她眉头仍是不展,便端着一张苦瓜脸说起俏皮话,“世人谁不知琴贵妃专宠,我不过是个惧内的。”
“贫嘴。”沐弦严肃的表情再绷不住,笑着叉去看手中的折子,云帆也不阻止,悠闲舒展了身子看美人精致的侧颜,半响,却见她抽出一本云帆没看过的掩口娇笑:“皇上看,李尚书提议为我建百尺摘星金楼呢。”
云帆神色一窒,盏中规律摆动的茶波突兀地溢出杯边,精致的袍子染深了色泽,一如他晦涩的眸子。半响,他终于郑重张口:“索性派舰队去出海吧,海外珍宝无数,运回来便能镶嵌楼上,如此耗资愈巨,更伤国力。”
“一出海总得三五年。委实拖沓了些。”沐弦玩弄着手中的奏折,思量道,“你说的也有理,便如此吧。”
云帆悄悄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伍
“你在拖延。”饶是眼前帝王眸中写满痛苦,我仍毫不客气地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