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不算羸弱也不算雄健。浑身的毛不暗淡也不油亮。红白的颜色不甚分明也不甚杂乱。它有个名字叫一一。但都不喊它的名字，因为没有谁知道它有名字。这个名字是它自己起的。
它的伙伴是一头驴。两个总是一前一后地往返在小镇到省城的路上。总是驴在前，它在后。两个驮着一样多的货物。驴的身材比较矮小，对这种分配有些不乐意。但是主人分配好的事，驴心里有气也不能怎样，也就是犟点，发发驴脾气，没事尥几下蹶子罢了。
这匹马快乐极了，咴咴地笑着，走在驴后面，迈着方步，观察着驴不堪重负的样子，觉得自己很伟大。它蛮可以走到前面的，它却不，总是把步子压到驴的后面。紧紧跟着，远看有驱赶的意味。
这天的货物太多了，好像有一座山压到了自己背上。它也感到了负荷的痛苦。它咧咧嘴，呲呲牙，有了几丝不快。忽然看见驴的腿在打颤，于是心平气和起来。毕竟自己还没累成那样。它快乐起来，咴咴地笑着。
走到一半的路程，驴受不了了，就和它商量，想把货物分给它一些。它想，这可不行。但又不好生硬地拒绝，只好推脱说，自己也快累死了。再说，这是主人分配好的，不好更改。又说，如果它替驴驮些，主人以为它还能加重，将来的日子就苦大发了。它含着眼泪，可怜巴巴地喘着粗气，心里却莫名地兴奋。驴无可奈何。
又走了一会儿，驴一头栽倒了。驴累死了。
主人骂骂咧咧着把驴身上的货物卸下来，踢了驴几脚，把货物全装到它身上了。它的腿也开始打颤了。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负。它看几眼躺在地上的驴，心说，一一呀，比起驴你毕竟还活着，还可以吃草，走路，喝水。它咴咴地笑了，快乐起来，虽然四条腿打着颤。
以后的日子，它独自担负着货物的驮运，苦不堪言。它在快要受不了时，就想想那头驴。自己毕竟还活着，比起驴强多了。再说，主人很快会再给自己找伙伴的。明天一定更美好。想到这里，又快乐起来，咴咴地笑几声。
很快，它累得虚弱下来，瘦得皮包骨头。有次装货，刚装到一半，它一下子摔倒了。躺在地上，它想起了驴。自己躺在地上是休息呢，驴躺在地上时，是死了。那头蠢驴，它咴咴地笑了，快乐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主人很快又买了两匹马，很雄健的样子。它看见后，快乐地咴咴大笑。自己时来运转了，自己论功劳有功劳，论资历有资历，讲起经历的事，能把那俩小子听傻。一一啊，你的好日子要到了。
主人这天没有让它去驮运。看看，这不是很好的兆头吗？
主人喊来几个人，把它捆绑得结结实实。它有些不理解，有些疑惑地看着主人。主人边磨刀边冲它说，一会儿送你去天堂享福去。
它激动地晃动着身子，快乐得无与伦比，咴咴咴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