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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破烂的鲁疙瘩死了？六十七岁、与世无争的鲁疙瘩竟被人谋害了！

一

周小倩把碗筷简单收拾了一下，对丈夫刘军说：“上午你去把那钱取出来吧。”刘军没有吭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周小倩看到刘军这个样子，忍着脾气又给刘军说：“你上午去把那钱取出来。”刘军还是没搭腔。周小倩就不再说话，喊上弟弟周小乾出了家门。待下了一层楼，周小倩又转身上来一把推开家门，对着刘军说：“刘军，你上午必须把那钱取出来！”说完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为了这三万元．昨天晚上刘军就和周小倩干上了。因为这钱还有半年才到期，已经存了两年半了，提前取利息会损失不少的。但周小倩也是没办法，因为医院已经催了她几次了，医疗费不能再欠了，再欠医院就要停药了。刘军说：“你们家小乾一点儿钱都不拿，咱们出的钱够多了。”周小倩听见刘军这样讲话，心里真不是滋味。她手指着刘军，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涌出来。刘军说的也不错，从两个月前周小倩的爸爸突然发生车祸，肇事汽车逃逸，爸爸在医院抢救了一个礼拜，最后还是撒手人寰，到半月前她妈妈又突发脑溢血到现在，周小倩已经往医院送去了七八万元了，妈妈尽管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可没有三两万终究还是不行的。家里遭了这么大的难，但弟弟周小乾一分钱也没拿出来。周小倩明白得很，周小乾不是不拿，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钱。有时候周小倩心里想我怎么摊上这么个没出息的弟弟，想想自己也挺委屈，抹着眼泪真想上去踢周小乾两脚。

不过，周小倩可以这么想，但你刘军是姐夫哥，就不能这么讲！刘军这句话严重地戳到了周小倩的伤心处：弟弟笨是笨点，可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情况吗？他从小有癫痫病，不犯时和正常人一样，犯病时吓死人。他现在刚毕业能一个人在外打拼已经不容易了．而且爸妈的事情又给了他多大的打击呀！爸爸尸骨未寒，妈妈还在医院抢救，自己只有这么一个病弟弟，这多少花点儿钱，你姐夫哥就开始指责他了，亏是给爸爸妈妈花钱治病，要是将来弟弟的病严重了，你还管不？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了，要是还让你这样指三说四地欺负，怎么对得起爸爸的在天之灵？周小倩这样想，眼泪从眼眶中止不住地溢出来。刘军看着周小倩憋屈地用手指着他，泪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怨，也就不再说什么。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周小乾已经二十三岁了，读完大学也有一年了，也算是一个男子汉了，就算是有点癫痫病，但这两年不是好好的，从没犯过呀。哼，除过头发长以外，浑身上下一无长处。

“姐，这一段时间也难为你了。你都瘦了。”周小乾坐到车里，半天说了一句话。不过这话让周小倩心里一热，眼睛发潮。她爱怜地看一下憔悴的弟弟，说：“小乾，你也要注意身体一点儿。其实今天早上……”话没说完，周小乾就抢过说：“姐，其实我姐夫他人也是很好的。咱们家遭了这么大的难，多亏了姐夫帮忙。姐，我现在工作的事情还定不下来，看咱妈现在也挺花钱的，昨天给几个同学讲了，他们答应这两天给我凑五千元。姐，你也不要嫌少，回头我挣钱了，再多还你们。将来吧，有钱了妈妈我来养。”周小乾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车窗外的楼房：“姐，一会儿你先去医院，我到银行去看看是否有同学将钱打过来。”周小倩觉得弟弟一下子长大了．还想再给他说说今天医院的事情，她的手机响了：“周经理，你在哪里？上海那个客户要退单子了。”“为什么？”周小倩问。“不清楚，他们人马上就要到公司了。梁总说让你来一趟。”电话挂了。“小乾，姐要到单位去一趟。你先坐公交车去医院吧，银行下午去也不迟。妈这两天好像有点意识了，但医生交待不能让她太激动。”周小倩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说完，她又对着车里的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脸庞，又用手习惯性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周小倩下岗之前在一个有三千号人的集体企业当工人，因为踏实勤干，从二十六岁那年开始连续四年被评为企业“五朵金花”。之后厂子就被改制了，包括周小倩在内的大多数人员都下岗了。在家里郁闷了半年多，一个开公司的并且一直保持联系的老同学梁丽红找到了周小倩．想让她一起干。因为上班路途比较远，老同学特意给周小倩配了一辆小汽车．尽管是价格六七万元的两厢的雪富来乐聘．但那红彤彤的色彩着实让她高兴了半年．也让在一个效益不怎么样的工厂当小科长的丈夫刘军撇了半年嘴。

周小倩浓黑的秀发．白皙的面庞，大大的眼睛，长得清秀大方，没有一丁点儿的媚艳。她比较注意自己的仪表，无论衣服好坏总是干净整洁，头发纹丝不乱，透着清纯善良和本分踏实。做事略带一些矜持，从不喜欢张扬。

自从到同学梁丽红的公司工作以后，周小倩很快就发现梁丽红公司业务开展的不理想。周小倩为报梁丽红的知遇之情．也真诚地拿出“五朵金花”的工作态度，一心一意扑在了梁丽红的公司。很快公司就扭转了困难局面．步入了良性发展的轨道。两年里周小倩为公司谈成了二三十个单子，从没有一家半路退单的。梁丽红几次高兴地拉着周小倩的手，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但是，从半年前开始，不知怎么的，退单的现象已经连续有好几次了。次数一多，尽管梁丽红没有说什么，但周小倩面子上挂不住，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两个月，家里父母出了事儿，梁丽红又特意交待，要周小倩每天不用到公司去．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就可。“这一段时间你们经营部又有两起退单的，到底毛病出在哪儿了？”一个礼拜前梁丽红到医院看望周小倩母亲．走出住院部的楼来塞给周小倩一千元，同时问她：“我也在纳闷。这半年做的订单少不说，好不容易做成了还要退单。”周小倩说：“丽红，对不起。这钱我不能再要了。”但到底梁丽红还是把一千元塞给了周小倩。周小倩真是感到无一报答人家。谁知今天又要退单？屋漏偏逢连阴雨，周小倩心里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来电话了．是交警队的张警官．周小倩心中“腾”地升起了希望。因为这两个月来，周小倩动员所有的亲戚不断在寻找撞击爸爸的肇事车辆．前天刘军终于得到个线索。“周小姐，你们前天提供的这个车的号码，我们查了，不是。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车号交警队还没有发放呢。是不是看错了？我们还会继续查的，你有线索再跟我们联系。”周小倩听了无比地失望，心里冰凉。她恨死那个肇事逃逸的汽车了。慈祥的爸爸今年才五十五岁，就这样突然地去了。从撞车到去世，没能再看她一眼，没有再给她说一句话。要不是汽车撞了爸爸，爸爸怎么会突然去世？要不是爸爸突然去世妈妈受到打击，妈妈怎么会脑溢血？周小倩不止一次地对张警官说，请张警官他们一定要抓住肇事的车辆。如果真要是抓住那个肇事的司机，非上去咬他一口不可。想起那个肇事车辆，周小倩恨得将牙咬得“崩崩”直响。

快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周小倩按下接听键．弟弟周小乾的声音猛地从手机中撕裂出来：“姐，你快来呀！姐，你快来呀……”周小倩的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感觉好像自己身体要飘起来一样。“医院、医院、医院”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周小倩本能地猛一打方向盘……

二

天微微亮，东方天空中刚显出一丝鱼肚白。几颗星星好像还没有睡醒．懒洋洋地还赖在夜幕上不愿意起床。

不过，鲁疙瘩准时起了床。晚上睡的早，早上早起床。这是鲁疙瘩和老伴多年养成的习惯，尽管现在老伴已经死了两年．但这个习惯鲁疙瘩是不可能改了。不过，自从老伴死后，鲁疙瘩就不再在早上按时刷牙了，想起来时就刷一下，想不起来时就不刷了。反正收破烂的也没有几个讲究的。但脸还是要洗的．因为老伴死前常给他说：“都几十岁的人了，咱可不能不要脸。”鲁疙瘩理解老伴的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要勤洗一洗脸面，另一层是要在人前顾及尊严。因此，尽管后来为生计所迫都去拣破烂儿了，但鲁疙瘩也不愿意去和儿子、特别是儿媳妇们争吃的，去他们家看他们的脸色。“把孩子们都养大了，我不亏欠他们。我又不让他们养活。唉——再说了，他们只是做一些小买卖，也都不容易。”鲁疙瘩一边洗脸一边给心中的老伴说着话：“孩他娘，快到你的二周年了。我再努力一个月，再攒俩钱，到那时候天也冷了，争取能给咱孙子们一人买一件鸭绒袄。”

鲁疙瘩生有三个儿子。老大叫鲁大，原来在这个县城的化肥厂上班，后来化肥厂倒闭了，就在街上找了个小门面，开始跟陕西人学做凉皮儿。一晃都过了十来年，卖凉皮儿也难发家治富，但也远远不至于没饭吃。鲁大喜欢盘算个小九九，不仅学会了做凉皮儿的生意，也学会了凡事不能吃亏的本事，只是好歹做生意十来年了，没吃亏好像也没沾住光。不过，兄弟之间鲁大没能带个好头，为了几百块钱还和老二打了架，弄得弟兄三个不团结。老二叫鲁愣，原来在县农机公司工作，农机公司改制时，被刷了下来，后来就弄个三轮摩托车干起了出租。只是人比较鲁莽，是个愣头青，动不动就和人打架．还喜欢开快车，干了五年三轮摩托车的出租生意，摩托车开翻了五次，摔伤了五个客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可一算账还是赔钱。老三叫鲁山，大学毕业，分到了水泥厂。企业虽然不咋地，但也饿不死。只是鲁山书呆子气很浓、性格又分外柔弱，凡事没有主见。不过，皮实的鲁山却娶了个性格刚好相反、偏爱斤斤计较、事事逞强的媳妇。用鲁疙瘩老伴的话说是：“小绵羊娶了一只大灰狼！”

鲁疙瘩一边想着三个性格迥异的儿子，一边把两个旧的编织袋和一小把绳子撂上了那个破旧的三轮车，慢慢悠悠蹬着出来上了街。不管怎么想．鲁疙瘩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抬头望了望逐渐发亮的天空，看见前面树上几只鸟嘎嘎叫了几声飞走了．想起昨天下午在城南还有几个老伙计让他去拉一些旧货，于是就扭了扭脖子，挺了挺腰板，攒了一下力气，抖起精神向城南方向骑去。

这是秋天，农历十月刚过，早上七八点钟的天已经冷了。

县城中间有两条河，北边的叫北莽河，南边的叫南莽河。正因为有了这两条河，这个县城好像比一般的县城都要大一些，桥也要多一些。因为河面最宽处也就有二三十米宽，因此，所有的桥既不宽又都不长。县城的街上远没有大城市的车多，也没有人家规范的交通管理，只要不出事故，大家好像不太计较什么交通规则。今天又不是礼拜天，所以无论是路上还是桥上，车和人都不多。在南莽河的南面一个骑自行车向北的男人叫宋治．瘦瘦的高高的，他是这个县城电视台《人间百态》栏目的编导。一个礼拜前，宋治被台长喊去办公室，台长说：“宋治你们《人间百态》栏目反映的都是老百姓的表面现象，挖掘人的思想内涵和人性的思想演变的深度不够，力度太浅。现在省电视台要开展一个反映人性题材专题片的竞赛．你没事儿时多上街转转，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好素材，搞好了咱们也去参赛。”就这样，宋治骑个自行车在街上东瞅瞅西望望，转悠了好几天。电视台的宋治前几年是和周小倩一个厂的，不同的是宋治在厂办当秘书，由于周小倩多次当选企业的“五朵金花”，因此，宋治就老给周小倩写模范事迹。次数多了，两个人也很是熟悉。

在河的对面，由北向南开来了一辆摩托车。开摩托车的人叫范通．他是鲁疙瘩大儿子鲁大的同学，两个人前些年没结婚时是酒肉哥们。范通经常到鲁大家来，有时候天晚了就睡在他们家里。后来俩人合伙做了几次小生意，范通认为自己向来总是吃点亏．就不再和鲁大那么密切了，但是没有完全断绝来往。范通远远地看着有个骑三轮车的慢悠悠地上了桥，后来他看清楚了是鲁疙瘩，心里想：这鲁大的弟兄几个也太不孝顺了，老爷子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捡破烂。鲁大你小子也太会算计了，都算计到老爹头上了，还打算让老爹给你卖命呀！真不是个东西！范通自己也上了桥，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鲁疙瘩骑车下了桥．看着对面来了一个红彤彤的小汽车，到桥头了谁知突然来个急转弯，还没完全转过去．刚好鲁疙瘩的三轮车从桥头下来，速度也有点快，“咣当”一声碰到了一起，一下子把鲁疙瘩摔出去一丈多远．头朝下“砰”的一声狠狠栽到了水泥路面上，便一动不动了。

三

宋治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车祸，隔着汽车玻璃，他一眼就看到了开车的周小倩。看着周小倩在车里目瞪口呆像个傻子一样，他赶紧上前拍拍车门。周小倩恍惚中好像觉得马路对面来了个黑影，但还是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一下子撞上了三轮车，她看着一个老头飞了出去。她心里明白：哎呀，我撞人了！但脑子就像梦里的慢动作一样，不知道于啥。听到车门“砰砰”响，马上就看到了宋治，她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开了车门一把抓住宋治激动地喊：“宋治宋治宋治，这是咋了？”宋治拍拍她的肩膀，稳了稳她的情绪说：“没事，没事。咱们先看看人去。”这时候，范通已经蹲在了鲁疙瘩的跟前，用手探了探鲁疙瘩的鼻子，扬起头对周小倩和宋治说：“人好像还有呼吸，赶紧叫救护车。”

交警马上就到了，在宋治的帮助下，周小倩懵懵懂懂把自己的驾驶执照、行车证都给了交警。当救护车来的时候，周小倩尽管浑身还是颤抖，但思想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她上去喊：“大爷，大爷……”又抓住宋治的手，给救护车里的医生说：“我们和你们一起去医院，无论如何也得把大爷给救过来。”

“那小娘们像是个有钱人，开个红红的可漂亮的‘二奶’车照着老爷子就给撞上了。半天她都不开车门，最后是别人把她的车门敲开的。交警队的人也去了．那个车也给扣下了。不过老爷子撞的够呛．已经送去医院了，你们赶紧去吧。”范通很快就开着摩托车赶到了鲁大的凉皮儿店，给鲁大说。鲁大吃了一惊，对媳妇说：“你赶紧给老二和老三打电话，我先去了。”

鲁大到医院时，鲁疙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鲁大上到楼梯口就听见一个医生在喊：“老人的家属来了没有？老人的家属来了没有？来了先让他到收费处交一万元。”本来鲁大想应声来着，一听要交一万元，他硬生生把话憋回了肚里。周小倩正在给准备手术的医生哭诉着，一听要交钱，就赶紧说：“他们家里还没有来人，我来交吧。医生，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活呀。”鲁大顺着声音看见了周小倩．他觉得范通讲的不错，尽管这个女的有些惊恐．眼睛红红的，脸上布满泪痕，但看她的穿戴是肯定是个有钱人。老爹既然进了手术室就说明还没死。想到这里，鲁大悄悄转身下了楼，蹲在医院门口等兄弟们来。他要给兄弟们好好合计合计。

刘军本来是准备下午去给周小倩的妈妈送医疗费的，听说周小倩开车撞了人，就拿钱赶紧赶来了。周小倩看见刘军到来后，眼泪像黄河决堤一样涌了出来．一屁股软到了地板上。刘军忙把她抱起来，坐到了走廊旁边的长凳上。刘军和宋治也是老熟人了．宋治就把车祸的经过给他讲一遍，最后给刘军说：“周小倩可能太紧张，你来了你好好陪着她。我的自行车和她的汽车都还在路上，我得去看看。交警队那边我人也熟，汽车的事情我先给他们说说。那边事情办完，我再来医院。”离开时又给周小倩说：“交警队肯定要按照程序处理，你的汽车你先别操心，我给你办完后和你联系。”

宋治走后，周小倩给刘军说：“人家医生要让先交一万元钱，你去交吧。”刘军说：“我们的钱也不多．他们家属来没？让他们先垫点呗。”周小倩一听又要急：“咱给人家撞伤了，咱不去给人家交点钱，说不过去吧？”刘军无奈就去交了一万。回来时给周小倩说：“一万元交完了，那咱妈看病钱就不够了。”他这样一说，周小倩突然回过了神，想起来周小乾的电话：“哎呀！咱妈现在还不知道咋样了！”

鲁大在医院门口等了十分钟不到，老二鲁愣开着他的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掣就到了。看见鲁大就问：“咱爹咋了？是谁撞的，老子非揍他不中？”鲁大冲他摆摆手：“别咋咋呼呼的，来旁边，来旁边。”鲁愣来到鲁大的身边又问：“咱爹咋样，你见到爹了没有？”鲁大说：“我还没有见，爹可能正在抢救。”鲁愣埋怨说：“你来了半天了咋也不去看看爹到底咋样？是死是活？”鲁大说“我不是在等你们吗，想和你们合计合计。”鲁愣不愿意了：“合计个啥呀？都不知道爹死活还在合计！你合计吧，我得去看看爹。”说完一抡胳膊扭头气呼呼地就进了医院。鲁大看拦不住，紧跟着鲁愣也上了抢救室的楼。

周小倩刚说完“哎呀！咱妈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就看见鲁愣和鲁大急匆匆地上了楼。鲁愣也看见了他们，一边走一边喊：“爹！爹！我爹怎么样了？我爹怎么样了？谁给我爹撞了？谁给我爹撞了？”周小倩和刘军听见后知道老人的家属来了，就迎了上去。刘军问：“你们是老人的家属吧？”鲁愣瞪着眼看着他说：“是啊！”刘军说：“老人正在抢救。”鲁愣问：“是你撞的？”刘军看鲁愣来者不善就没有吭声。谁知鲁愣一把揪住刘军的衣领子，怒目圆睁高声叫道：“是不是你把俺爹撞了？”说完他照着刘军的脸上就是一耳光。刘军喊：“你干吗打人？！”两个人马上就扭打在了一起。周小倩吓了一跳．她根本没有想到对方家属见面就打人，赶紧扑了上去拽着鲁愣喊：“人不是他撞的！人不是他撞的！是我撞的！”谁知鲁愣扭头看她一眼，反过来“啪”的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刘军一看就急了，扑上来就要给鲁愣拼命。这时候，鲁大也到跟前了，医生也出来了，医生冲着他们喊：“你们干什么？！这是医院！打架到外面打！病人还救不救？！”鲁大一把把鲁愣拽开了，对鲁愣说：“你横啥横，就会打人！过一边去！”

四

“姐，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也不接。咱妈早上都‘过去’了，现在刚刚被救过来了。”周小乾满脸的惊魂未定。周小倩什么也没说，赶紧走进病房看了妈妈一眼，见妈妈还在昏睡后，拉着刘军进了医生办公室。

当周小倩进病房看妈妈时．周小乾发现姐夫刘军的脸上有五个通红的巴掌印，觉得纳闷，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姐姐出来病房拉着刘军进了医生办公室，周小乾发现姐姐一边的脸上也红了一片。看着姐姐姐夫的背影．想着那么多的电话姐姐都没接，周小乾心里通通地跳了起来，不知道姐姐姐夫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思量时，周小乾看见姐夫出来到走廊上接电话：“事情差不多了？好，好，谢谢你。什么，她手机也在车上？那还得麻烦你送来。我们在医院外科住院部，三楼，对。她妈妈脑溢血在住院。都半个月了。谢谢，谢谢！”姐夫接完电话又进了医生办公室。周小乾还是一团雾水：“姐姐手机怎么在车上？车在哪儿？她没有开车？”

过了一会儿．周小倩和刘军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来到了妈妈的病房。周小乾从妈妈床前站起身来。“妈妈没事了，医生说不要紧的。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你不要害怕。”周小倩对着周小乾低声地说。“这个医生也给我说了，我知道的。姐，上午你们去哪儿了？”周小乾问。这一问，周小倩的眼泪就出来了。刘军摇摇头叹声气说：“真是倒霉，你姐早上开车撞了人。被撞的人颅骨骨折，昏迷不醒，正在这个医院抢救。”“啊——”周小乾惊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和宋治一同来的还有王警官。宋治走到周小倩妈妈的病床前．看看又折回身来轻轻地问周小倩：“你妈妈睡着了？”周小倩苦笑一下：“昏迷半个月了，刚有点意识。这不，今天早上又抢救了一次。”宋治停了一下又轻轻地说：“咱们下楼说句话吧。”刘军拉着周小倩跟着宋治和王警官下了楼。一边走，宋治一边给刘军介绍说：“这是王警官，我的同学。”刘军忙和王警官握了手。刘军说：“宋治，王警官，周小倩也真够倒霉的。两个月前，她爸爸被汽车撞了，没抢救过来，肇事汽车逃逸。老太太伤心过度，半个月前，突发脑溢血。这不，今天早上又出现了问题，又抢救了一次，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唉，要不然小倩怎么会撞上人呢。刚才人家家属不愿意，还打了我们。”听刘军这么一说，周小倩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抹了一把脸，刚想说话，话还没出口，看着宋治关切的眼睛，心里面突然涌出一阵酸楚和难受，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宋治还想劝周小倩两句，周小倩突然放声大哭，伤心之极。刘军紧跟着两个眼圈也红了。

过了几分钟，周小倩逐渐停住哭声．抽泣着说：“宋治，我心里很难受。你别笑话。”“哪里，哪里。哭哭也好，省得憋出病来。”宋治忙说。周小倩又擦擦眼睛，对王警官说：“不好意思。”王警官说：“你们家老爷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们也在查那辆车。但是一码事是一码事，我还得给你说明。你这次这个事故，现场认定是你路上违章突然调头造成的，因此，事故的全部责任都在你。你要有心理准备。”王警官看着周小倩的表情，停了一下又说：“因此，按照法律程序，目前你的汽车还不能开走，并且你还要负责被撞人的医疗费等。我们刚才已经同伤者家属和医院见了面，根据伤者的病情和类似事故的处理情况，下午你需要在交警队再交3万元押金，到时候咱们再办一些手续。今后根据伤者的情况多退少补。还要提醒你一声，你的汽车不知道入了保险没有．如果入了你们要尽快给保险公司联系。”周小倩听着，一直在点头，说：“王警官你放心．我们刚才在医院已经给伤者交了一万元，下午再给你送三万去。老人还是挺可怜的，你要让医院想方设法救活老人家。尽管他们的家属挺霸道，但我们也能理解。我爸爸就是被车撞死的，我们理解人家的心情。王警官你放心，我们不管再难，下午肯定把钱送到。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尽快给保险公司联系的。”

谈到钱，刘军可是真做了难。“妈的医疗费还不够，还要再交给交警队三万元。但愿保险公司能够帮忙。”刘军在医院的走廊上转呀转，一边转一边小声给自己嘟哝。周小倩正在给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打电话：“什么？！你再说一遍！忘了交保险？！没有交待？！交待的不清楚？！”周小倩“啪”地把手机给挂了。她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刘军呀——．给咱们股市里的钱出了吧——”

“不能出！”周小乾对着刘军说。刘军也说：“小倩呀，现在股市跌成这个样子，咱们的五万你不是不知道早已变成一万五了，这真要是取了出来，咱们回本的念头也没有了。”“哪还有啥法子呢？”周小倩举着一双失神的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刘军。刘军一大口一大口抽着烟，最后他把烟扔到地上，脚使劲踩着说：“我再出去借一点儿。”“借谁呀，能借的不都借了？”周小倩少气无力地说。电话响了，周小倩的手机响了，但响了半天周小倩都没接，她有些麻木，不想接，也不愿接，甚至有点不敢接！手机铃声断了，但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周小倩接了手机，“小倩，你在哪？你人有事没有？”手机里传出梁丽红的声音。“丽红，我没事，我在医院。”说完周小倩的泪水顺着眼睛往下流。“小倩，你别急，我给你先拿了三万块钱，马上到。”梁丽红很快就挂了电话。接完电话，周小倩就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深深地埋下了头，用双手紧紧捂着脸．身体抖动着．泪水无声从她的指缝“嘀哒”“嘀哒”落到了地上。周小乾蹲到了她的身旁，头顶着她的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晃着她，轻轻地叫着：“姐，姐，姐。”

五

鲁大把鲁愣拉开以后对周小倩和刘军说：“我兄弟脾气不好．是个愣头青，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周小倩见他这样一说火气也就下了，叹口气说：“谁叫人是我撞来着？但撞人我也不是故意的。交警队已经勘查了现场。我们是送老人来抢救的。”鲁大说：“我爹怎么样？”刘军说：“现在具体情况不清楚．刚才有医生说可以抢救，可能没有生命危险吧？”鲁大也长出口气说：“没有生命危险最好。”刘军思量着他和周小倩不能给他们在一块儿，万一老人抢救不成，他们说不定还要闹事儿呢，就对鲁大说：“你们来了就好了，我刚才在医院交了一万元费用。这是交费的收据，你看一下，我还要把它交给交警队。交警队让我们把老人送到医院后要赶回交警队办手续。我们就先去了，你们看老人抢救后情况如何，一会儿也到交警队吧。”鲁大看了看医院的收据，摆摆手说：“行行，你们先去吧。”

鲁愣看见周小倩和刘军走了，马上说：“老大，你怎么把他们放走了，他们一走爹咋办？”“爹咋办？爹医院办！难道他们一走医院就不管爹了？你以为我是傻子？”鲁大停顿一下又说：“交警已经出了现场了，他们的汽车都给扣了，他们还能跑？”他话刚说完，看见老三鲁山领着媳妇儿马艳红到了。

马艳红看见鲁大鲁愣第一句话就问：“爹咋样？”停了一下她紧接着说：“大哥、二哥这是一千块钱，给爹治病。”鲁大看着着一千元钱，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老三家媳妇儿就是厉害，我和鲁愣来半天了都没想到自己拿点儿钱儿，人家只拿一千块钱反而占了先．衬着我们当哥的脸也不好看。想归想，鲁大还是接了钱，说：“爹正在抢救，情况不太清楚，可能没有生命危险吧？”说完，他侧了一些身子．手沾了一点吐沫把钱认真地数了一遍．装到了衣服兜里。这时抢救室里走出来个医生，鲁大他们立刻围了上去，马艳红问：“医生，病人怎么样？”医生把口罩取了，问：“你们谁是伤者的家属？”马艳红说：“我们都是。”医生说：“我给你们先说一下，伤者是颅骨骨折，颅内出血。送来的比较及时。经过抢救，目前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有一段时间的危险期。现在手术马上就要结束，伤者还在昏迷状态，几天能醒过来，不好说。他还需要留在重症监护室进行特级护理、二十四小时监控。你们待会儿还要办一些手续，护士会通知。”说完，医生扭头走了。医生走后，鲁大想想对鲁愣说：“老二，咱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跟交警队打过交道，不如现在你去交警队吧，和处理事故的交警见见面，把一些情况了解一下，咱心中好有个数。”鲁愣等了半天还没见到爹，听鲁大说要让自己走，当时就不愿意了：“我现在不能去，我还没有看见爹哩，要去你去吧。”梗着个脖子一屁股坐在了抢救室外面的凳子上。鲁大说：“老二，你怎么不懂事？咱们也应该早一点见到交警，问清情况。这下一步治疗还要花钱，看怎么办？”“怎么办？你刚才把开车的都放走了，现在问我怎么办？”鲁愣斜着眼看着鲁大。鲁大被噎的瞪着眼睛没招。马艳红看了一眼鲁愣给鲁大说：“二哥想见一下爹就让见一下呗，反正爹很快就要出来了。见到爹以后二哥再去也行。是不，二哥？”话没说完，鲁愣“噌”的站了起来，脸冲着楼梯口说：“交警来了。”大家一看，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警服。鲁大和马艳红忙迎了上去。还没有张嘴说话，就听得鲁愣又叫：“爹出来了！爹出来了！”

交警最后说：“简单给你们说了，情况大致就是这些。我们还要去和医院见个面。你们下午上班后到交警队去吧。”说完他们两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