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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没有苍鹰和残阳的日子

2011-04-05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摘要:就在何老二来到工地的第七天,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是盛夏的一个傍晚,那颗喷射出血色的夕阳从未安玻璃的窗子里射进来,洒

就在何老二来到工地的第七天,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这是盛夏的一个傍晚,那颗喷射出血色的夕阳从未安玻璃的窗子里射进来,洒落在他的脚下。他抬头瞅瞅窗外,天体通红,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何老二努力回忆着他离家前的整个细节,似乎并未感到异样。起初,何老二并没在意。

每到农闲何老二都外出打工,头些年在工地上当力工,和灰、挑砖啥活都干。

这几年,工地上有了塔吊、搅拌机,不再用力工和灰、挑砖了,何老二就跟瓦匠学抹灰,混入了技工行列,收入又相对比力工高些,何老二就很得意。工地上干活一卯顶一楔,一环扣一环。哪道工序都缺不得人手,工头儿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催他,他就像锥扎屁股似的撂下农活,拎着家什登上火车,来到了这个城市。

临行前老婆秀秀依旧是泪眼楚楚,依旧是万千叮嘱,与每次外出没什么两样。

那是什么原因,让何老二有了这种不祥的感觉呢?他搞不清楚。

何老二曾有过这种感觉,那是他十几岁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也是盛夏的一个傍晚,如血的夕阳把整个村庄染得红红的。何老二放学往回走,心里就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当他发疯似的跑回家,就见娘出事了。

事出得令他猝不及防,也让他无法接受。

娘正和队长死死地搂抱在一起。娘见了他,喜洋洋的脸立刻没了血色,娘拚命地推开队长。正在忘情的队长没料到她会推他,一个趔趄倒在了土炕上,莫名其妙地问:咋啦?娘没吱声,何老二知道娘用眼神告诉了队长他的存在。队长回头瞅瞅他,咧了咧嘴,僵硬地笑了笑。

何老二知道发生了或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娘很脏很可耻,爹才死去不到一年,娘就把脸丢得一塌糊涂。他的眼前浮现出娘趴在爹的棺椁上哭得死去活来要死要活的样子,他突然感到很滑稽,亦很悲哀。便把书包往炕上一扔,摔门跑了出去。

娘急忙追出房门,二子,二子地喊着。

何老二早已箭一般地射出了大门外,融入了血色的夕阳里。

娘翻遍了屯子,不见何老二的影子

暮色渐起,黑暗慢慢围拢过来。藏在猪圈里的何老二,突然有些饥饿和恐惧,他哆嗦着摸回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娘噙着泪水一把将何老二搂在怀里……

何老二断定秀秀肯定出事了。

他想回家,可是刚来一周,他不知如何跟包工头儿请假,他设计了很多理由,都被他一一否定了,他的心情越来越糟。

夜,慢慢地合拢帷幕,炽热的空气,并没有因为夜色的来临渗入几分凉意,还是那样让人烦躁不安。何老二踌躇着走出了工棚,无聊地走着,远处,柔情的音乐声抒缓地弥散在夜空中,他看到一束霓虹闪烁的光亮从一个巷子里挤出来,何老二凑上前去,想看看那一会儿红一会儿蓝的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何老二刚把身子戳在路灯下,一个女子幽灵般地闪在他的身旁,一股呛人的劣质香水味弥漫开来,何老二拘谨地往后靠了靠,女子悠悠地说,大哥,进去坐会儿吧。 何老二斩钉截铁地说,不坐。 哥,装呢?不坐来这儿干啥? 靠!何老二说,咋的,这儿挂杀人刀啦? 哥,女子笑了笑。这儿没有杀人刀,只有刮骨钢刀。

刮骨钢刀,在哪儿呢?亮出来我看看。何老二不服地说。

女子说,这不是在大街上亮的玩意儿。来,进屋让你看个够儿。

靠!切菜的菜刀、割地的镰刀、砌砖的瓦刀、杀猪的侵刀、铡草的铡刀,啥刀我没看过?

这个刀想必你也见过,女子笑了笑,哼起了小曲:

你看看这条鱼儿长得有多哏儿,

里去骨头外去皮儿

玩意儿不大把人迷

谁要是尝到了谁也舍不得儿。

何老二似乎明白过来了,他在老家听过这个小曲儿,好像叫《杨姑娘》,唱的是一个女子呼唤情郎上床的故事。烦躁不安的何老二一下子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一把将那女子搂了过来。女子突兀地把他推开,说,在这儿不行。

女子这一推,与何老二幻觉里残留的那一幕是那么惊人的相似。他想到了娘,想到了噙着泪水的娘。何老二的情绪一下跌人了山谷,靠在路灯杆上。

何老二回到工棚,他没有开灯,爬上顶铺躺了下来,工友们睡得酣畅淋漓,他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路灯下的女子、老婆秀秀、老娘,像电影里的意识流交替在脑海里。这女子瘦弱的身板倒和秀秀有几分相像,只是这个女子命苦,女子说结婚三年丈夫得了不治之症,给她不仅留下一屁股外债还有孤独和寂寞。何老二清楚地记得女子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还充满了泪水。何老二当然不信那女子的连篇鬼话,他觉得有点立牌坊的味道,甚至在心里还轻轻地靠了一下。

现在想来,那女子倒也温柔,像过去看过鬼故事里的女鬼。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裆下,一切完好。

在何老二心里,老婆秀秀虽然没有那个女子的万种风情,可秀秀却是他心仪的女人,和秀秀结婚到现在从未吵过架,甚至脸都没红过。在村子里秀秀也算漂亮贤淑的女人。娘病危时,她擦屎接尿地侍候着,他突然有一种愧疚感,只不过这种感觉一纵即逝。

工地上的活都是计件,多干多挣。一天下来二百来块钱到手。比在家种一亩地剩得都多,一个月下来五六千元的进项。在家种三十亩地也没这儿准称,旱了涝了,赶上歉年颗粒不收不说,种子化肥都白白搭进去。再说,外出打工也不耽误种地,春天把种子扬进去,老婆自己也侍弄过来。到秋天雇台直收机,收粮的都到地里去收,直接就变成了现金。

想到直收机,何老二心里忽悠一下,他曾听过直收司机在野外作业趁机占便宜的事儿时有发生,归心更切了。

他急火火找到工头,直接说,我想回家。工头诧异地问,出来鸡巴几天,挺不住了?墙外就有!

何老二说,扯!挺不住我搁鼽靴草榔头砸两下,关键它不是那事儿!

工头说,啥事儿?

何老二说,收秋了,老娘们儿一个人忙不过来。

工头说,操!谁还割地,都用直收了。

何老二最怕提的两件事。这是把双刃的钢刀,戳得他心里滴血,他说,不管咋说,我必须回家!

工头急了,这地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吗?这人手都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的,你走了活儿谁干,耽误了工期你能负责吗?

何老二说,我又不是不回来,来回也就是几天。

何老二回到宿舍就悄悄地收拾行李,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回来吃饭的工友们大为惊讶。就在这时,一个他平时不咋看得起的一个住在邻村黑瞎沟的工友向他贴过来。工友叫侯立子。猴子说话语速很慢,哥,我这儿给老婆买个连衣裙,顺路给捎回去,另外,猴子的眼里充满了忧郁,停了一下,又说,这儿有一千块钱,也捎回去吧,这几年,在外挣俩钱都让我祸害了,说实在的,她一个人在家挺苦。我这儿,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我在工头那借五千元钱,还不上,工头不会放我。他说这话时的心情很暗淡。

何老二;借五千元钱,干啥了?

猴子沮丧地说,上次喝高了,去歌厅找小姐让公安局抓了现行。

同是男人,何老二反倒生出许多仗义。求我的这点事哪有不办的道理,于是他应承了下来。

即将要回家的何老二心里荡漾着一些兴奋,走出工棚,突然他的手机飞出一串响铃,他掏出一看,是老婆秀秀打进来的,何老二急忙接听,秀秀说,这个秋天你不用回来了,家里雇了直收机,三四天就收拾完了。何老二刚要说什么,那头已挂了。他突然觉得心里发堵,把手机塞进兜里的一刹那,无意中看到了西天如血的残阳,一只苍鹰悠然盘旋在地平线半个太阳的边缘上,像个剪影,何老二脸上颓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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