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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屠夫

2013-09-12 来源:故事会 作者:丫丫 查看评论
摘要:柳萍萍杀了一天猪,到了晚上,浑身酥软,没有一点儿力气,躺在床上任男人摆弄。他翻身下来,而她已经扯起了鼾声。

东关街道上凡是认识她的人都叫她肉嫂。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肉架子上剔肉。远远地听到有人叫她,就大着嗓门喊:哎,我娃你叫我吃奶呀吗?啊哈哈。身后准备割肉的男人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肉,又伸出了拇指,合成夹子状,在肉嫂那丰肥的臀部捏了捏,说声,暂时不吃奶,要吃肉哩。尻蛋子上的肉香,就像你胸前的那两坨奶,不吃,光看一眼就能把人香死。肉嫂右手还在抡砍刀,左手闲下来,在男人的耳朵上拧了一下。哎,你得是皮痒痒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得是你媳妇这几天没捶你,看把你娃能漂死(漂,关中西府人的口头语,意思是美的)呀不?肉嫂麻利地割下一片后臀肉,说,拿去,给三十块钱行了。那人的馋性被勾引上来了,他嬉皮笑脸地说,你连称都不称,就要三十块,你吃人呀?肉嫂斜瞪着大眼睛,说,你甭没事找五了。你那肉,二斤一两,连一分都不差。男人嘻嘻笑着,踅摸到肉嫂跟前,趴在她的肩头悄声说:我称就称,少了拿你那二肉馍馍添。肉嫂扬起一巴掌,顺手就给了那人一耳刮子。那人捂着脸说,你咋打人呢?咋啦,我就打人哩。打的就是你这不干不净的二货,说着,左手叉腰,右手提着男人的后领,将男人抡了一圈圈。男人被抡晕乎了,站立不稳,一头扎到旁边的炒货摊子上。瓜子撒了一地。炒货张撵出来,骂道,嘿,你得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吃肉嫂的豆腐。你就不怕她手里那明晃晃的杀猪刀?

旁边卖面条的、卖麻花的、卖水果的、甚至匆匆路过的人都听了这话,不由得站住了,向肉嫂那边睃。肉嫂手中的钢刀足有五斤重,她不时地挥舞着锋利的刀片肉,砍骨头,剁脆骨。刀起刀落,寒光闪闪,大片猪被她割小,小块肉被她片碎,再割成一缕一缕的,卖了出去。她的手不闲,手中的刀也不闲。不是一下一下仔细地割,就是使劲地砍,或者就是拿着柳叶刀认真地剔。刀似乎焊接在了她那胖嘟嘟的手上,刀到之处,寒气逼人。割肉,不差分毫。剔骨,骨头就像大狗啃过的一样干净。当她挥动着手中的刀时,她精神抖擞,劲头十足,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鸡蛋一样圆,额头上沁满了细密密的汗滴。一旦停下手,她就神情委顿,像三伏天的田禾一样没有一点儿精神头儿了。

四月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太白巷唯一一间土厦房的山墙上。那被风吹雨淋的泥皮像瓦盆摔碎的声音一样破烂不堪。阳光十分公允地照在巷子口那六层楼房上。楼房上的白瓷砖闪耀着洁净的光。太白巷是凤山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巷子丁字口是繁华的商业街,巷子往北,是凤山县的名吃城。在街道逛累了的闲人脚一斜,就钻进了太白巷,进了名吃城放开肚皮海吃一顿。太白巷经过多年的改造,已是楼房林立,商铺鳞次栉比。这条巷子往北通往凤山县的三所重点学校,东关小学,城关中学,职业教育中心。每天早中晚上学放学时候,接送学生的人拥满了巷子。巷口,有几栋新崭崭的楼房。两栋六层楼房中间夹着的低矮的土坯房,就是肉嫂家。房子灰头土脑的,就像一个病久了的人一样没有一点儿神采。房檐上,被烟熏火燎的小椽又黑又细显示着建造年代的久远。厦房那低眉顺眼的模样与这个日益现代化的县城极不相称。更与整个巷子不相称的就是肉嫂。闲下来的肉嫂坐在肉架子前发呆。她心不在焉,神情恍惚,仿佛被人抽取了主心骨。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叫卖声喊成一片。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底下的某一坨地方,几乎要将那坨地面看穿望透,全然不顾她手中的刀口闪烁着凌厉的寒光以及由于寒光的逼迫而萎缩了的毛茸茸的阳光。她流露出一种勉强的忍耐,神思像鸟儿一样翱翔在九霄云外。她看起来在用冷漠避开周围的喧嚣,那层冷漠的外壳像遮阳伞一样将她安安全全地罩住了。她高高的身材,全身各处的肥肉不堪束缚使劲了本事往外逃逸。她手指头肉呼呼的,骨节与骨节相连处都似箍了一个圈。她的脸蛋下坠着,鼻子被夹得小而平。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总睡不灵醒。她站在肉架子前,一不吆喝二不招呼。偶尔,她那肥厚的嘴巴嗫嚅着,像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轻轻地诉说。当她嘬起嘴巴长长地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嘴里不由得发出噢哦的声音,又像是对这个冷漠的世界发出惊叹。她的眼睛偶尔会睁大,看人时那黑色的眼珠亮亮的,似乎要探入人的内心看个究竟。她不厌烦被人从另一个世界拽了回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她听见有人叫肉嫂,迅速转过头来。面前的嘈杂,车声,人语她还能忍受。她健壮的身体流溢着旺盛的生命力。她迈动脚步,微笑在脸上涂了薄薄一层。她咧开嘴唇,嘴角上扬,问道,要什么肉?五花肉?瘦肉?里脊还是排骨?来人在肉架子前逡巡,犹豫,一时没了主意。他在肉架子前踯躅良久,甚至伸出一根指头摸摸肉皮是否新鲜。肉嫂又问,干什么用?那人回答,包饺子。肉嫂一听,抬头瞥了那人一眼,然后踅到肉架子前,抓住铁钩搭上挂着的一片后臀肉说,要多钱的?那人掏出十元钱。肉嫂稍稍张了张眼皮,抡起手中的砍刀,搭在那片白生生的肉上,手轻轻拉。那一拉,手腕上的力量灌注得十分均匀,像书法家手握狼毫笔,在白宣纸上轻捷地写了一竖,又像画家在画布上看似随意地一撇,一脉山峰便跃然纸上。随着刀刃和皮肉亲密接触发出的响声落地,一片白花花的肉便到了她的手中。她看似用力极轻,其实,力量都用在了刀刃上。那把沉重且明光闪闪的砍刀,在她的手里,像一个又轻又软的丝绸手绢。顾客几乎惊叫了起来。他不明白这个身形肥硕的女人,手法竟然这样敏捷。他死盯着肉嫂手上的那片五花肉,白色的厚膘下是鲜红的瘦肉。肉质细腻,肉皮光亮。他张了张嘴,脑子里的疑问像金鱼吐泡一样冒了出来。肉嫂已将肉放在电子称上,然后迅速睃了一眼那串红色的数字,说,十元。顾客将肉提在手中掂了掂,又望了望那台电子称,张了张嘴。肉嫂已不耐烦了,说,十元,一点儿也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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