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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他的水田

2010-08-0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摘要:父亲去世了,我想在他走过的地方去走一遭。这一天,我去看了那两亩水田。田里水不深,那些稻茬已不如刚割稻时的坚挺和苍劲,东倒

水田

父亲去世了,我想在他走过的地方去走一遭。

这一天,我去看了那两亩水田。

田里水不深,那些稻茬已不如刚割稻时的坚挺和苍劲,东倒西歪的,有的甚至匍匐在一汪冷水里,还立着的也是灰白一色。

田塍上的草被父亲割了一茬又一茬,新发起来的草很青,经过了几张薄霜,已有些蔫了。父亲种田,正如母亲做针线活儿,讲究个整齐干净,母亲纳鞋底袜底,总是拾弄得整整齐齐,平平层展,绝不会有毛毛须须,茎茎绊绊,父亲则把那些水田旱田收拾得敞亮利索,田里的草锄了又锄,田塍上的草割了又割,田里敞亮,他心里也敞亮,只可惜,他已好些年不哼曲儿了,我还是小时候听他哼过曲儿的,那时他还任村委会主任,年纪轻轻,心里头一片阳光,时不时会哼上几句,后来,“四清”运动中挨斗,被开除了党籍,家庭又困难,经常为钱米发愁,就再也没听见过他哼曲√乙了。

土地承包时,我们家的水田分在一个叫“榜上”的地方,离我们家有三四里路,四周全是别的生产队的水田,有上百亩,我们家那两亩水田就挤在那一大坝水田当中。

这样大的一大坝水田,水源却非常有限,因此,耕种榜上的水田,整田、插秧、扯秧草、收割都不是最难的事,最难的是从秧插上就要守水,倘是遇上天旱,则要整日整夜地守,不然叫别人扒了你的水沟口子,只怕不但收不到稻子,甚至连稻草也收不到的。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父亲都是在榜上的水田边度过的。

月亮从那一片栗树枝桠上爬上来时,父亲已经坐在田塍上了。有时月似银钩,有时月如玉盘,清冷的月光照在水沟里流水细碎的波纹上,就有一些颤动的光斑,父亲注意到了,那些光斑流到我们水田里时消失了,父亲心里很受用,是这些眨着眼睛的东西把他的禾苗养得绿黑绿黑,此时,虽然看不清秧苗的颜色,但他白天里已读了一千遍一万遍,他一直记得那颜色……他用手去扶了一下一株秧苗,像扶他心爱的女儿的刘海,尽管他的手掌粗糙,还是感受到了秧苗的驿动,现在的这几株秧苗,到了秋天,可是一大把金黄金黄的谷穗……

土狗子唧唧地叫,似乎是一种提示,父亲掏出烟来,本来在家里父亲是抽山烟的,夜里山烟操作不方便,他就带了一盒纸烟,是二元五角钱一包的“红金龙”,我们本来给他买了好些的烟,他自己不抽,只拿来待客,他的儿子是一个有些名气的人,他拿出好烟递给别人,总要强调一句:“是儿子带回来的。”他借此向别人宣传他儿子的孝顺,茶我们也是带回来不少的,他和母亲自己却只喝自己的粗茶,来了客才把好茶拿出来,一杯茶递给别人,也有同样的强调。

父亲把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打燃,打火机是在小贩子那儿买的,五毛钱一个,总是不经打,他一边按一边在心里骂那小贩子只知道赚钱,可是供销社有一元钱一个的,用的时间长一些,但他要买五毛的。吸了一口烟,虽然没有山烟过瘾,还是去了乏,他就找一块石板坐下,专心吸那支一毛二分五的香烟,借着那闪烁的红点,隐隐地看得见那一脸的皱纹和参差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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