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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施给庄子讲官场经

2013-06-06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摘要:醒醒!别睡了!有人在摇着庄子的肩头,嚷嚷。庄子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惠施在叫他。他坐起,四下张望。哪里有什么蝴蝶,山谷,蝶群?还是这面

“醒醒!别睡了!”有人在摇着庄子的肩头,嚷嚷。

庄子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惠施在叫他。

他坐起,四下张望。哪里有什么蝴蝶,山谷,蝶群?还是这面山坡,这块石头,兀然的自己——庄周。他又看看左右双臂,试着动动双臂——哪有丝毫会飞的样子!

见庄子迷迷登登,左顾右盼,古里古怪的样子,惠施心中纳闷:这庄子是怎么了?中邪了?

庄子沮丧地叹了口气:“唉,你把我的好梦搅了——”

他把适才梦境说了说,又不无纳罕道:“真是奇了怪了,是我做梦变做了蝴蝶呢?还是蝴蝶仍在做梦,变做了我庄周,在与你见面?”

惠施笑了:“看你,总是这么神叨叨的。告诉你,方才你是在做梦,现在你不是在做梦,你——庄周,我——惠施,我们是两个大活人在说话,明白了吧?”

庄子也笑了:“明白了,明白了,梦醒了,惠施兄来了。我说得对吧?”

惠施道:“你不在你的漆园里办公,却跑这儿做白日梦,害得我好找。”

庄子道:“办什么公?不就是把活生生的漆树割伤了,挤出树血来,再去给死木头涂饰打扮?可别再提我这劳什子公务了,提起来憋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舜帝发明髹漆方法,使木器不腐,宫墙不朽,更加调色美化,使人赏心悦目。就拿丧葬所用棺椁来说,《礼记》写道:国君、大夫的棺盖当用漆涂饰,以示尊荣——髹漆利在天下,且又有礼仪功能。贤弟怎可有此怪念头?”

惠施由于家境富足,搜集图书甚多,他自恃学富五车,常喜与人论辩,其中尤喜与庄子辩论或者抬杠。今日见庄子又发怪论,他自然不会放过。

庄子听惠施引经据典,心里烦,便戏谑道:“髹漆好呀,索性把你我还有天下人都漆了,再不见五官眉目,再不分妍媸美丑,来一个天下乌鸦一般黑,多好!”

惠施笑骂道:“同你说正经的,你又来玩笑了,真是孔老夫子所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木旁)也’。”

“错了,孔子讲错了!”庄子叫起来。

“嗯?!”惠施愣住了。

“应该是‘粪土之墙不可漆也’,‘圬’哪比得上‘漆’不腐,不朽,赏心悦目?”

惠施发现自己又被庄子涮了,哭笑不得,说道:“不和你说了,你这大贫嘴,我服你了!”

二人斗过番嘴,开始说正事。

庄子道:“惠兄今日来,是私事,还是公事?”

惠施叹口气,说道:“怎么说呢?因私因公,都有吧。”便把朝廷几位官员联名告庄子黑状,太宰荡责令来检查的事说了一遍。

庄子并不觉意外,冷冷一笑,说道:“分明是我没有拍他们马屁,他们便来挟嫌报复。我庄周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就检查好了。”

惠施道:“我还不了解你的为人?你岂是那种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之人?我来之前,也曾侧面了解了一下他们为何告你的原因。的确,是由于你怠慢了他们,他们心怀怨恨,便编织出这些诬蔑不实之词……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太书生气了,全不知这官场规则。”

庄子道:“噢?你倒是给我说说都有什么规则。”

惠施道:“我先给你讲个晏子的故事吧。晏子,你知道,他是春秋时齐国的贤臣。当年齐景公曾任命他为东阿的地方长官。晏子在那里干到第三个年头时,齐景公把他召了回来,劈头盖脑一顿训斥,说道:‘寡人信任你,让你去治理东阿,谁知你把那里搞得乱七八糟。你可知罪?’晏子听了,立刻表示要改弦更张,说道:‘如果三年后还不能让君王您满意,我情愿以死谢罪。’晏子回到任上,一改原来的做官办法,结果第二年再见到齐景公时,大受景公夸赞,表扬晏子治理有方,政绩突出。

“你猜晏子是如何由被训斥,又变为受表扬的?原来晏子起先治理东阿时,严禁贿赂,堵死后门,不巴结权贵,秉公执法,奖励勤俭孝悌的人,惩罚小偷坏人,池塘里的鱼都造福穷人,老百姓没有挨饿的。结果惹恼了邪民、懒民、豪强和权贵,他们里外配合,在齐景公面前大说晏子坏话,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后来晏子改弦更张,大走后门,大行贿赂,从百姓那里搜刮来财富,不入国库,而是去孝敬齐景公左右的人。池塘里的鱼,也都拿去喂了权贵肚子。结果虽然东阿的百姓有一半在挨饿,晏子却被齐景公表扬为政绩突出……

“何谓官场规则?这就是!俗话说得好:‘不打懒的,不打馋的,专打不长眼的。’又说:‘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转的,转的不如会钻的。’这官场就是这样。你要想立住脚,就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特别是与上面的关系。一个人要成功,百分之九十九要靠人际关系,不懂关系学,读再多的圣贤书也没用。你刚直不阿,你不媚上,你对抗腐败,真的就好吗?你这样做了,固然显得正派,可你得罪了四面八方,你就乌纱不保,白白牺牲了自己,换上来一个新官,说不定良心全无,干坏事更狠,还不如你呢。与其玉碎,还不如瓦全,还能为国为民做些事情……贤弟,好汉不吃眼前亏,胳膊怎拧得过大腿?我劝你今后实际一些,灵活一些,能通融则通融,该拉关系就拉一些,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要知道,培植关系是不可少的投资,不得罪权贵是自我保险……”

庄子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官场规则?我听着,怎么就跟吃死苍蝇一般?”说着,扭过头,“呸!呸!呸!”,连啐了几口唾沫。

惠施见庄子如此,也不恼,反说道:“唾得好!唾得好!这官场规则,别说你恶心,我也恶心。可现实就是如此。想那晏子,是何等贤明之人,可他不按官场规则行事,就会被群小的口水淹死……贤弟眼下不也正遭小人的暗算吗?小人难斗呀!你何苦与小人为仇呢?——贤弟,我这是为你好,才给你说这些连我自己也觉脸红的话……”

庄子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官场规则,我是今生今世也学不会的。惠兄也不必再劝我,这官场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今天,我就辞了这漆园吏,回家还做我的老百姓去!”

惠施听庄子要辞官,一愣,随即说道:“贤弟一身才华,满腹经纶,刚刚步入仕途,尚未一展宏图,如果就此辞官埋没,未免太可惜了……”

庄子道:“有什么可惜的!我算看透了,现今做官,要求于你的,就是面对上司要有奴才般的贱皮骨,应酬方方面面要有妓女般的媚笑脸,搜刮欺压百姓要有吸血鬼的狠心肠,哄骗训导百姓要有媒婆子的花舌头……还有两条,一是苞苴,就是送礼行贿走后门。二是案牍,就是请示汇报画圈圈。一天到晚应付这些,不是累死你,烦死你,就是染黑你,蛀掉你,让你成为一具尸禄素餐的空壳。——罢了,罢了,我庄周自己解放自己,再也不做这鸟官了!”

惠施听庄子痛骂官场,句句都刺到自己隐痛,不由低了头,深深叹息。

庄子见状,便说道:“惠兄是不是对我所说也有体会?我看你也索性辞了官,回家做一个自由自在人,就如那生活在草泽中的野鸡,虽说走十步,才能啄到一口食,走百步,才能饮到一口水,但也强似被圈养在笼子里,尽管不愁饮食,趾高气昂,却身心不自在。”

惠施本是来劝庄子的,谁想现在反被庄子劝。想他是功名心极强之人,尽管在官场上有种种不快,要他脱离仕途,那他是绝不会接受的。不过,庄子决意辞官,倒也触发了他一个念头。

惠施道:“诚如贤弟所说,这宋国官场是太乌七八糟了。我在朝廷待了这几个月,也是看穿了——那宋君昏庸无能,只知吃喝玩乐。太宰荡大权独揽,野心勃勃。我在他手下也是难有所作为。再看当今天下,宋国与列强相比,也太弱小了,毫无发展前途。我听说近日魏国也在广招天下贤士——那魏国比宋国不知强大多少倍。贤弟既然不愿再在这漆园受气,你我索性都去魏国一试,如何?”

庄子道:“这漆园吏就让我做得头痛,还去外国做官?别害我了。”

惠施道:“贤弟此言差矣。大丈夫志在四方,何能拘拘于一隅。漆园吏太小,太委屈贤弟了。不是吹,当今天下,论辨才,论学问,论出将入相之才能,我看还没有谁比得上你我兄弟二人。我们一道到魏国去施展身手。凭你我才干,谋取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也!”

庄子笑道:“什么功名,什么富贵,我可不希图这些。世人都说做官好,做大官更好,做大官的大官,也就是君王吧,好上加好——我可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就说去魏国,那魏国国君叫梁惠王的吧,给你个一官半职,弄好了,给你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当,你就要日日陪国君,唯他马首是瞻,他再给你这差使,那差使,外交国防,民政财政,要你日日操心。说不定他家房门该刷漆了,你也要操心到。不然,就给你个颜色看!鸡毛蒜皮缠着你,弄得你内外交困,愁眉苦脸,未老先衰,食不甘味。你有了功名——可怜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有了富贵——可叹民脂民膏难消化。惠兄非要去,我也不便拦阻。只是我,什么官不官的,可再也不想沾包了。”

惠施看庄子无意再仕进,心想这位老弟一朝遭蛇咬,便十年怕井绳,也是太没出息了,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不过我主意已定,不管仕途如何险恶,我是一定要去闯闯的!至于贤弟想辞职,我看也好,也可避免与小人正面冲突……不过贤弟如果此时提出,会有闹情绪、不满检查的嫌疑。贤弟且再忍耐几日,待我将这检查的官样文章做做,有个‘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结论,那时,贤弟再以身体有病为由,乞求朝廷恩准辞职休息,如此,比较稳妥,不会另生麻烦……”

庄子笑道:“这些也是官场规则吧——太复杂了,太深奥了,太精妙了,一般人哪里会懂?”

惠施摇头道:“你呀,书呆子一个,是没法在官场混呀……”

惠施决定要去魏国,庄子倒生出依依相惜之情,说道:“惠兄这一走,我可就耍单了。想找个人打打嘴仗,也没敌手了……”

惠施也动了感情,眼圈一红,说道:“你这人呀,我平日最怕听你说话——嘴太损,可又最愿意和你说话——过瘾。我这走了,还真会想你呢。”

二人执手相看,一时无语。

惠施跳起来:“走!你我去喝两杯,来它个一醉方休!”

庄子也跳起来:“好!去喝他个痛快!”才说迈步,又想起什么,转身抓起掉在地上的书。

惠施问:“什么书?”

庄子把书递给他。惠施翻翻,然后点头说道:“怪不得贤弟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原来是看这种书看的。这种书,大话连篇,毫无用处,还不如看些有用的书……”

庄子道:“你说无用,其实无用就是有用。你说有用,其实有用哪里离得开无用。”

惠施一时被说晕了:“你这话怎讲?”

庄子说道:“你且站好,听我解释——大地够广大的了吧?可是你站在那里,只需立足之地就够用了。这立足之地,于你是有用;这之外的地面,对你完全无用。既然无用,那就让人挖掉吧,一直挖到黄泉为止。只剩下你那块立足之地,它还有用吗?”

惠施道:“无用了。”

“那么,无用就是有用,不是很明白的道理吗?”庄子哈哈笑着走了。

惠施跟在庄子后面,一路想,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想得脑袋疼。索性不想了,回漆园办公室,交待两位随员先去查查漆园帐目,声明自己要与庄子个别谈话,然后和庄子一道坐车走了。

那曹商已从随员口中得知惠施与庄子的关系,不敢造次。因此当随员查帐问情况时,没敢胡说八道。那随员一来也知惠施态度,一来也的确没查出什么问题,便写了“查无实据”的调查报告,交与惠施,惠施签了字,呈给太宰荡。太宰荡也就不再追问。一场风波,就此止息,庄子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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