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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小时，木墙中间的门开始晃动，却迟迟不见有人推门出来，只是门下的水坑表面晃动得厉害。我明白了，这几个心有余悸的家伙，他们是不敢直接推门跑出来，而是想偷偷地从下面的水坑里潜出。

我即刻把狙击镜子对准门下的位置。三个落汤鸡模样的家伙，斜挂着长枪，从水下钻了出来，一个个张开嘴巴大喘气，可见在水下被木笼子挡了一会儿，差点被憋死。

三个盗匪紧张慌乱地向四周看，发现没有子弹射过来，才略略收起脸上的恐惧，忙向院里呼喊。虽然听不见他们喊什么，但猜也能猜出，那是在招呼里面的老大出来。

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胖子，从水下咕嘟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总算爬出水面，他憋紫的胖脸像个浮肿的大茄子。

四个人惊魂未定，其中三个家伙刚想去搀扶半截身子还在水里的胖老大，我屏住呼吸连射三枪。“砰！”一个浑身沾满污泥的喽啰，胸膛上炸开一朵紫色的血花，一命呜呼。胖子见势不妙，像只触电的乌龟，“嗖”的一下，把探出的半截身子又藏进水里。

另外两个喽啰，本以为安全了，谁料死神般的子弹又穿死他们身边的一个同伙，顿时都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管水下的胖子是老大还是老二，一齐青蛙似地往坑水里扎。

“砰！砰！”紧跟着两枪连射，打在两个家伙的肋骨上，子弹如一只有力的大脚般，将两人踢进水中。

院门下的水坑并不是很大，而我又在高处，正好可以均匀地斜着射进坑底。“砰！砰！砰！砰！”继续四连射。因为那个扎马尾的胖子已经蹲进水中，我无法看到他的身体，只能往水下大概的位置点射。

坑池里的水面立刻泛起一朵血浪，像一束猩红的荷花，忽地从水底长出一般，在雨滴坠落的水面绽放起来。没过一会儿，一个肥厚的背部漂浮上来。胖子死了。

胖子几个人，本是蹲在院子的墙根儿下埋伏着，一时跟瀑顶上的狙击手无法对话。要是狙击手和他们蹲在一起，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荒唐地跑出来送死。

只可惜这个胖子贪生怕死，官僚脾气又大，胡乱地指挥着几个小喽啰出来试枪子儿，这下四条性命全交代了。

瀑布上的狙击手依然没有动静，我能肯定他没死亡，但至少吓得不敢动弹。因为他自己知道，狙击手的耐性非常人能想象，所以宁可饿死在石头后面，也不愿冒险被子弹射死。

最后一个匪徒活着的可能性也不大，否则早该和这几个喽啰一起抓紧时间逃命。

洞口的敌人算是没有了战斗反击力。我忙用狙击镜向大泥淖的方向望去，可还是看不到任何动静。太阳落山的时刻该到了，天色渐渐发红。

我身上的熊皮，像块儿沾满泔水的抹布，裹得人浑身难受。想想当初在洞里烤火的时光，还能躺着干燥的熊皮睡上那么一会儿，真是幸福无比。

我想今晚自己只得在这个谷顶上，砍几片芭蕉叶子遮雨，将就一夜了。

晚上对我和女人们来讲，要比白天安全得多。敌人不敢黑灯瞎火地在岛上乱闯，他们既怕死在我的枪下，又怕被林中的野兽活活吃掉。

“轰轰轰……轰轰轰……”不好，远处的大船上开始火光四射，正向树林的高地开炮。我立刻举起狙击镜，想趁着天黑前的余光看个究竟。这一观望使我更迷惑了，都来不及多想，就急速地起身，朝高地疯狂跑去。

“轰轰轰……”炮声是如此的急促，如高扬的马鞭抽在我焦急的心头。跑到高地附近，我已经能明显地感到森林在晃动，越向前跑，这种晃动越清晰。高地上很多大石头，像看到红布挑衅的斗牛一般，呼呼生风地翻滚下来。

情况越来越不妙，大船已向高地轰炸近半个小时，仍没停止的迹象，这很可能采取的是地毯式轰炸。“轰……”又是一颗炮弹带着蜂鸣飞来，把我右侧三十米远的一棵大树崩得轰然倒下。

来到伊凉她们掩藏着的地方，我并没急着靠上前去。而蹲在离坑十米远的地上轻声又急切地呼喊：“伊凉，池春，芦雅。你们还好吗？不要害怕，是我靠近你们了。”说完，我焦急地等待她们回答。“啊啊，我们好，你好吗？”洞里传来三个女人惊喜而急切的回应。

“我很好，你们意识还清晰吗？我要靠近你们了，千万别开枪，把枪口朝下。”我一边朝她们喊着，一边蹲在地上慢慢靠近。既怕被周围的弹片崩到，又得提防女人们由于紧张过度而向我开枪，或者她们的武器走火。

急急忙忙搬开那些掩盖的树枝，巨大的熊皮下，三个女人正坐在铺着的树枝上，雨水没将她们淋湿太多，一张张俏脸刚由恐惧和焦虑转回些喜色。

我跳下坑，将她们一一抱上来。“别站起来，蹲在地上。”我边抱边叮嘱着她们说。上来之后，我又迅速把坑掩盖好，防止敌人发现这里藏过人。

“坏人发现我们的位置了？”芦雅担心地问。“没有，但他们可以靠运气。”我面无表情地甩开那张巨大的熊皮，把三个蹲挤在一起的女人盖住。婴儿从坑底一上来，就在池春的怀里哭喊，看来炮弹的爆炸声吓坏了他。

池春因为孩子的哭声，着急地看着我。“让他哭吧，这么密集的炮弹，附近不会有敌人。”她这才放松了些。我们几个一起，向坡下蹲伏着跑去。

忽然，一股尖啸的声音向我们扑来，气势如一只从高空俯冲下来的鹰。我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忙双臂抱住自己的头，将三个女人重重地压在身体下。

“咚……”巨大而沉闷的爆炸，将四周的叶子、碎枝、泥土、石子崩得漫天乱飞。我感觉自己的头像突然扎进水里，一时间什么也听不到了，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大脑如酒精麻醉了一样，但还盘旋着一些意识：“赶紧向前走，离开高地，否则也会被炸得飞起来。”三个女人都大睁着恐惧的眼睛看我，用手拍打我的下巴，我只能看到她们的嘴巴在动，但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逃下高地，我们立即直起身子，在树林里跑步前进。

“我们现在去哪？”池春问我。这时我的耳朵才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看来炮弹没将我震聋。池春问我的时候，脸上惊恐的表情犹如等待宣判的犯人家属，害怕我真的听不到声音。她这么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提醒我，大家正往山洞的方向跑。

“回山洞。”我沉闷地说了一声，又拽着他们加快脚步。三个女人不明白回山洞的用意，她们刚藏进坑里的时候，还以为要在里面待上三天三夜，甚至更长的时间，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带着她们回山洞。

快到木墙附近的时候，我让三个女人蹲在隐蔽的地方，又在遮盖她们的巨大熊皮上放了些枯枝、树叶伪装一下。然后，自己拿着冲锋枪向木墙门口靠近。

我没有直接进到院子里，而是先悄悄地躲在外面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发现安全之后，便把木门下水坑里的四具尸体拽了上来，又用匕首在木梯上砍下一根木棍，伸到坑底往木笼子里捅。

和我预想的一样，这十个人白天来到木墙附近时，并没贸然破坏院子的大门直接闯入，而是从木门下的水坑钻过去的。结果，我放在水下用来捕捉野豹野猪的陷阱，竟将第一个钻进去的喽啰活活困在里面溺死了。

水坑上面的几个同伙，一定不知蹊跷，还以为这个进去探风的家伙和他们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了。一顿恶狠狠的咒骂之后，又钻下第二个人去，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笼子上绑的藤条，已被朴刀割断许多，不能再阻挡住后面的人从水下通过了。

我小声将伊凉她们招呼过来，告诉她们藏在木墙根儿下，每人举着树枝盖住身体，自己才放心地潜下水坑进了院子。

瀑布上的家伙可能想等到天黑，然后再悄悄溜下来逃走。只可惜他的左手已变残废，仅凭那只右手，要从十几米高的洞顶下来，并非易事。

端着冲锋枪，我悄悄靠近到瀑布下面，躲在一块儿大石后面。“嗒嗒嗒……嗒嗒嗒……”我故意向瀑布木墙下的大石上射击，就是要吓破这个家伙的胆。

“Do not shoot, pray you, as long as I live, I am willing to help you do everything.”听到这个家伙拗口的英语，想必是个法国佬，大概意思是：“不要开枪，求你了，只要让我活着，什么我都愿意干，为你效劳。”

这话倒提醒了我，于是我就用英语回复他：“双手抱头，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慢慢地走出来，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集体射杀你。”一边对这个胆小的狙击手喊话，我一边用枪瞄准了他的脑袋。

其实，我告诉他被包围和集体射杀之类的话，纯粹是想吓住他，防止他玩投机把戏。我心里也是害怕，万一这家伙有同归于尽的想法，丢个手雷之类的爆炸物下来，可就一切玩完。

这个身穿绿色制服的家伙，双手捂住后脑，哆哆嗦嗦地从瀑布上走了出来。

“到洞顶上站好，眼睛不要乱看。想活命就乖乖听话。”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