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畏怯地瞟了孙贵妃一眼,低头道:“奴婢……确有数夜发现贵妃娘娘寝官空着……不单奴婢,其他宫女太监都偶有发现,太……太子出生后,奴婢突然中毒,几乎命悬一线,被家人当死人拖回家蒙游方郎中救治侥幸救活。”
孙贵妃泪如雨下,质问道:“紫檀,我待你不薄,为何在此关键时候落井下石?”
紫檀头垂得更低,却句句带刀:“奴婢也没办法呀,贵妃娘娘,跟奴婢共事的宫女太监—个个死去,奴婢也险些没命,如果贵妃娘娘不这么狠,奴婢何至于在皇上面前说出实情?”
审理到这个地步,连三位内阁都觉得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偏偏陈公公又火上浇油:“对了,奴才呈上东宫太子起居记录,据记载,太子也曾深夜失踪过一次,据奴才追查当夜贵妃娘娘也不在寝官,日期是三年前的正月初十,郏敬崇,你可记得?”
“那天夜里,她把太子抱给我看,说……说是一家人团聚……”冒牌郏敬崇对答如流,显然事先预演了很久。
“简直是恶毒诽谤,蓄意中伤,旨在不利于太子,”孙贵妃哭成了泪人,跪倒在地以额头撞地面泣道,“贱妾哀请皇上作主啊。”
太湖王深深一躬道:“皇兄,臣弟已审理完毕,另有物证、佐证若干随时可调阅,请皇兄明察。”
宣宗眼睛一直闭着,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慢腾腾道:“皇弟,诸位相国,此案如何判处?”
“这个……”
姚鼎照等内阁齐刷刷看着太湖王。他们很清楚,皇帝问的其实不仅是如何判处,而是涉及到关系大明王朝命运的大事:太子被罢黜,谁来继位?
众目睽睽下太湖王不禁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上前一步道:“臣弟以为,贵妃娘娘秽乱后宫,其行其言骇人听闻,罪不可赦!至于太子,出身可疑……拟与贵妃娘娘并案处置。”
“谁接任东官太子?”宣宗立马追问道。
“唔,”太湖王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尚须从长计议。”
一直没吱声的胡皇后陡地冒了一句:“皇上,仁遵那孩子天资聪慧,是人中之龙。”
养心殿气氛怪异无比,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充斥其间。
良久,宣宗缓缓笑了一下:“贵妃……论罪当诛,如果郏敬崇确是郏敬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太湖王眨眨眼道:“皇……皇上,此人当然是郏敬崇,东厂已查实其身份,且普因寺方丈可以证明。”
宣宗又一笑:“孤家很奇怪,为何有两个郏敬崇?”
“什……什么?”太湖王感觉事情愈来愈不对劲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过了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王秋!”太湖王和陈公公同时失声叫道。
“郏……郏敬崇。”孙贵妃难以置信,低呼道。
王秋避开她复杂震惊的目光,上前跪道:“臣王秋叩见皇上!”
“免礼,”宣宗道,“你带了谁进来?”
“禀皇上,他叫郏敬崇。”
“喔,他可认识贵妃娘娘?”宣宗问。
太湖王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宣宗尽管还一副病快快的样子,精神却比上回见到时好多了,而且——他好像早就与王秋熟悉。
郏敬崇木然站在养心殿中间,目光始终直视前方,根本不看孙贵妃一眼。
“禀皇上,郏敬崇乃失聪失语的聋哑人,不能回答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