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损了一半手下后,费约如愿将王秋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山坳里。此时王秋已是强弩之末,腰折成弓形,半蹲在一块大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无力再战。费约两手负在背后,骄傲地环视剩下的七名手下,道:“老弟,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弟兄们再费点儿周折?”
王秋捂着伤口吃力地说:“从谈话那一刻起,费大人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山,是吗?”
“事实上是从派你到姚相府起,”费约笑容可掬道,“这是你的命,每个人都不能抗拒命运。”
“费大人不惜让众多弟兄赴死,就为了达到一己之利?”
“不,从现在起,费某将亲自出手。”
费约挽起衣袖,威风凛凛向前迈出两步。
王秋叹了口气道:“费大人自十四年前获得武状元后,很少在外人面前炫耀武功,但王某清楚费大人这些年每日勤练不辍,一身功夫不仅没落下,反而日益精进,王某没说错吧?”
费约微微一哂:“精进倒不敢说,但没耽搁了也是事实,老弟,可敢与费某一战?”
王秋深深吸了口气,一拱手道:“也罢,倒在费大人手下,王秋死而无憾。”
费约微笑道:“不好意思,费某职责所在,不能手下留情。”
王秋报以微笑:“谢谢,王秋原本就没指望。”
两人虽笑着说话,身体已绷至最紧张状态,一场殊死搏斗一触即发!
雨密密匝匝下着。
费约陡地扬声道:“弟兄们听好了!费某与王秋公平决战,谁也不许插手,倘若费某赢了,回去请大家喝酒;若费某输了,大家齐肩上把他杀了回去领赏,听清了没有?!”
“遵命!”
王秋心头一凛,正待抢先下手,忽闻圈外有人遥遥喊道:“他往东南方跑了!”
“快截住他!”费约手一挥命令道,利用这个空隙,王秋脚尖在青石上一点,疾速插入两名锦衣卫中间,左右连挡两记杀招,身形一晃冲出包围圈。
“你们都过去,这边由我来!”费约厉声喝道,呼啸着盯在王秋后面穷追不舍。
王秋又累又倦又带着伤,仿佛濒临绝境的困兽,慌不择路,加之费约在后面撵得紧,开始还能凭印象有计划地逃亡,但越到后面越没了方向感,终于,跑了三四里后脚下一空,身体如巨石般坠下去!
王秋最大幅度张开四肢,拼命攀抓身体周围能抓到的树枝、藤蔓、野草,以便尽可能减轻坠崖后的冲击。
幸好地面覆盖着密密匝匝的野草枯藤,被雨水一泡更加松软,多少起到垫护的作用,饶是如此王秋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满眼金星,浑身散了架一般,半天动弹不得。
但他的听觉依然敏锐。
从树上摔落的那一刻起,他就听到急促而轻浮的喘息声:树下有人!
郏敬崇!
这天一大早,宣宗急召姚鼎照等内阁入官。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按礼仪和规矩,九五至尊的皇帝极少在病榻上接见大臣,除非一种可能——临终前托孤! 一进寝官,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药香,躺在锦华缎堆的龙榻上,瘦削的宣宗显得格外单薄,这位大明江山拥有者,手握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与任何重症病人并无两样,两眼暗淡无光,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断似的。
出乎意料,胡皇后、孙贵妃都不在旁边,陈公公只打了喏便退了出去。寝宫里只有宣宗、太湖王、四位内阁大臣和龙榻边两名青衣小太监。
见皇帝孱弱至此,姚鼎照不由一阵心酸,行君臣之礼后含泪道:“皇上龙体事关社稷大业,老臣恭祝皇上多多保重,早日康复。”
“今天叫各位来……”说到这里,宣宗一阵剧烈的咳嗽,两名青衣小太监急忙上前揉胸拍背,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是商量太子继位事宜,孤家积疴已久,眼见支持不下去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