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圆内方？”纪天瑜蹙眉思索一阵，倏然恍悟，“外猿内芳！说的是……是我娘！”
殷芳冷冷地道：“所以，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我。”
纪天瑜又看向朱牛阳道：“那……那晓炎姐和严三哥呢，你又为何杀了他们？”朱牛阳坦言道：“只因我想亲手打造金银首饰，送给晓炎向她求婚，便向三哥请教过打造金银器的手法，那金铃和银箍原本都是我想送给晓炎的。后来三哥瞧见那金铃和银箍，便怀疑到了我。他找我质问的时候，我心知瞒不下去，便趁机点了他穴道，将他钉在玄天塔上，用铜钉……”
“那晓炎姐呢？”纪天瑜怒喝道，“你又为什么要杀她？”华玄道：“只怕是因为薛晓炎和你娘同住的那晚，你娘又发生了猿变，恰好被薛晓炎瞧见。”
朱牛阳眼中突然滴下了眼泪：“我……我本也不想，可那晚晓炎匆忙跑到楼下来找我，说发现殷伯母右手长出了长毛，怪异无比。我忙叫她先不要声张，上楼后用药物除去了公主手上的长毛。”
纪天瑜恍然道：“难怪第二天我娘手上的烫痕不见了。”
朱牛阳继续道：“晓炎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让她明日去东北角的山丘上，告诉她一切……”说着抱住了头，失声抽泣。纪天瑜怒斥道：“所以你就杀了她！你简直禽兽不如，她如此深爱你，一心盼着嫁给你，她明知被你所害，临死前还丢出火药，以免伤害了你。原来你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你一直在骗她！”
“不，我是真心爱她，真心要娶她！”朱牛阳咆哮起来，“但尉迟族人的祖训不能违背，我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为了保守那秘密，所有人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我五岁时，他甚至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了我娘！”
纪天瑜和殷芳齐声惊呼，不敢相信。朱牛阳道：“只因当初我们的祖先立下训言，这个秘密只能由父亲传给儿子，妻子女儿都不能知晓。那日我娘恰好偷听到了我们父子的谈话，于是我爹爹含着泪，将她一刀刺死了……”说着说着，头磕至地，痛哭道，“娘、晓炎，将来宗仁若下了十八层地狱，定任由你们将我抽筋剥骨，油煎火焚！”
华玄看着他的痛苦之状，不禁生出怜悯。这些人都是唐朝名将之后，本可安享荣华富贵，可是为了替李世民守住这个秘密，不知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
殷芳和纪天瑜实在难以承受这个真相，相拥着慢慢坐倒，泪水齐流。
远方诸人望着这边的情形，都是一脸惊愕好奇之色。莫迥凝望殷芳，目光中尽是忧色，卢诞之深情地看着纪天瑜，也是满脸焦急。
华玄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大石却依然没有放落。原来他虽然解开了怪猿的谜团，但那首七言诗中尚有最后一句没有说出。剩余的三个数字分别是：八十八十三十四、二十九八九、十九十四十五十六，对应的分别是八十八回的“门人”、二十九回的“承恩”、十九回的“受心经”，连起来便是“门人承恩受心经”。
“承恩”指的自然是《西游释厄传》的作者射阳山人吴承恩，“受心经”指的当是知晓了“心猿取经回东土，唐王姹女怀鬼孕，邪魔婴儿托冥吏”这个秘密，那“门人”呢？
华玄突然想起吴柯说的一句话：“也许辩机没有死，只不过有个无足轻重的小和尚，被当成石磐陀的替身腰斩于市。”
换句话说，石磐陀并没有死，而是躲藏了起来，如果他得知高阳公主为自己生下了孩子，那孩子却又被李世民送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会作何感想？
突然间，华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戡天教创教之初曾经反抗大唐，而他们的教主自称是神猿的化身，莫非这石磐陀就是戡天教的创教之人？所以他才会率众反抗李世民，只是不知为何，后来戡天教便销声匿迹，隐秘地传承了上千年。而石磐陀的故事也从门人流传下来，直到吴承恩手中，将石磐陀的故事加以塑造，便成了《西游释厄传》，也就是圣猿孙悟空的传说。所以吴承恩自称“门人”，说明他正是戡天教的教徒。此事恐怕就连卢诞之也不一定知晓。
但那吴柯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晓如此重大的秘密，又为何要将这些秘密告知于我？华玄突然又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
便在这时，突听得“嗖嗖”两声，华玄猛地侧身避过，只见前襟被什么锋利之物割出了两道大口子，转头看去，两片薄铁片似的事物在不远处泛着寒光。
华玄登时惊觉道：“镖虫！”望向朱牛阳，只见他鹄立在前，一脸失望之色。
纪天瑜急忙挡在华玄面前，嘁道：“你想杀他，便先杀了我！”朱牛阳叹了口气道：“属下岂敢伤害小公主分毫，不过，华玄，你既已知晓了这秘密，便已寻了死路。我今日杀不了你，但我族人定不会放过你，他们人数之多，隐藏之深，都是你难以想象的。从今往后的每个时辰，你都不会有片刻安宁。”他言之凿凿，似乎在自己眼中，华玄已是个死人。
纪天瑜喊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命令你，收回你的话。”朱牛阳苦笑道：“没用的，我们只听太宗皇帝一人的命令。公主，尉迟宗仁身份已露，依照祖训，不可留在这世上，但你们放心，我的族人还是会接着保护你们的。”说完转过了头，走了几步，突然顿住，回头道，“华玄，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华玄道：“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