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于是有点儿后悔,道:“早知道,就不应该把临江山庄烧掉,那个时候,是为了躲傅待月……唉,你说傅待月那个人怎么这样啊。”
苏小英又“嗯”了一声,含含糊糊地道:“你别去理他。”
一梅道,“怎么能不理?他无缘无故,说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简直莫名其妙,”说着推推苏小英,道,“你说我跟他有什么仇?”
苏小英忽然发现,一梅的爱好就是在这种时候提起不应该提的人和事。“不共戴天之仇么……”苏小英道,“不是父仇,就是母仇。”
一梅激动起来,使劲扯着苏小英的衣服,坚决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他的爹娘!不!我从来没有杀过姓傅的人,也没杀过姓傅的人的老婆!”
苏小英把衣服抽出来,安慰她道:“八成是他弄错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弄错?”
“……我也不知道。”
“这下可好,傅待月找我报仇,柳杏杏也找我报仇,我招谁惹谁了?”一梅气得嚷嚷起来,“那些真给我杀掉的人,反而没影没踪,你说怎么会这么奇怪?”
苏小英叹了口气,道:“好啦,别想这些事了,想破脑袋也没用。”
一梅道:“我不想,你给我想想。”苏小英登时不吭声了。
一梅在他身上轻轻推搡了几次,道:“你给我想想,快想想……”
苏小英忽然发出呼呼的鼾声。
一梅气得去拧他的手臂,道:“苏小英!苏小英!”
苏小英只得睁开眼睛,叹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啊。”
一梅静下来,顿了一顿,认真地道:“傅待月跟柳杏杏,他们报的仇会不会大有关联?小英,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也不会猜错。”
苏小英道:“七月初七,你去问问柳杏杏不得了?不用怕,那三个酸溜溜的‘凤凰来仪’有我呢。”
一梅笑了起来,道:“不错。”然后她轻轻推了推苏小英,轻声道:“小英,这次我好好问你,你师父究竟是谁?”
苏小英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一梅道:“什么?”苏小英道:“为什么每次跟错花图有关的事,你都这么关心?你身上那个记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梅勃然变色,道:“你看到了?”
苏小英道:“怎么可能瞒住我?你不是‘就是一个杀手,一点也不神秘’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瞒人的事情了?”
一梅怔了一怔,不再说话,她开始抽气,抽气的声音还越来越大,苏小英吓了一跳,拿手一摸,原来她真的哭7起来。苏小英只好当场投降。“别哭了。”苏小英道。
一梅抽泣着道:“我就哭一会儿。”
苏小英道:“杀手一梅在屋顶上哭,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一梅抽着鼻子道:“反正已经哭过了,多哭一次,少哭一次,没什么区别。”
这时天边月凉如水。一朵薄薄的云盖住了半边月亮。
第六章 生死赌约
郭记酒馆是郭家镇上唯一的酒馆。天气很热,一梅喜欢上酒馆买杨梅烧酒解暑。这日去时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十来张桌子,只两张有人。其中一张靠角落,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容貌秀雅,态度娴静,那男子只管自己斟酒,女子从从容容地往一梅这里瞥了一眼。
一梅不由得一怔,随即满不在乎地打起招呼:“傅待月、明姬,你们找到这里来了,还有完没完呀?”
傅待月没有抬头,淡淡道:“没完。”
一梅在门口那桌重重坐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哇,咱们挑个开敞地方,今天做个了断!省得你费力找我!”
傅待月淡淡道:“很好。不过你得等我喝完酒。”
一梅冷笑道:“苏小英一来,你们俩可一点胜算都没有。”
傅待月淡淡道:“没有胜算,可以去死。”
这话的语气,好像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梅反而一怔,便不再说话。这时看见另外一桌,坐的是个单身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桌上摆着酒,他却没有喝,双手拢在袖中。他的一双眼睛澈如清泉,润似古玉,一梅记得尤其清楚。于是一梅惊讶道:“是你?”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杀手一梅,你好。”
一梅道:“你怎么也在这里?”那男子道:“访一位故人。”
一梅“哦”的一声,不再多问。然而她全部的精神已经提了起来,她似乎低头不语,却全神贯注地思索着眼前这件事情。
傅待月仍旧在缓缓地喝酒,那青年仍旧拢着袖子,静静坐在桌边。
这时,一个披着重孝的年轻女子如同鬼魅,闪进了酒馆。天气很热,她的全套孝衣却穿着齐全,一丝不苟,叫人乍一看去,能掉一地疙瘩。
孝衣女子面向诸人,低头静坐。
傅待月瞥也不瞥一眼,他仍是那种淡淡的神气,用缓慢的动作,自斟自饮。然而明姬蓦地里双目圆睁,她的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光,紧紧盯着这个孝衣女子,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谁死了?”明姬终于开口,问道。那孝衣女子不答,低头默坐。
“你穿孝衣做什么?”明姬又问。
酒馆内,仍旧一片寂寂。
就连一梅,都似乎透出一种奇怪的,神秘莫测的气息。仿佛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人去打破这种神秘的感觉。每个人都在隐藏自己,等待他人跳出神秘的包围,暴露到众人面前。
傅待月已经喝完第二坛烧酒。他竟然毫无醉意,缓缓站了起来,对一梅道:“在哪里都一样,你挑地方吧。”他说话的时候神态清远,好像不关己事。
一梅盯着他;沉吟片刻,正打算开口,一个声音插了上来。
苏小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他道:“打架这种事情,还是我们男人来,别叫女人操心。”傅待月淡淡道:“你想怎么办?”
苏小英道:“我想跟你打一个赌。”傅待月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