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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路(4)

2015-10-19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最让大保高兴的还是收到钟海仁的信。

钟海仁还在长沙的乡下老家待着,全家人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乡里的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三餐都有热饭热菜睡觉前还会烧盆滚水烫脚,烫得身上滚热,倒下就能睡着,日子过得又安逸,又实在。几年工夫,他已经学会了全套的犁耙工夫,连浸种、育种也都做得很在行,他在队里做的是全劳力的事情,拿的也是全劳力的底分。最让他松快的是,村里没有拿他当外人。他们那里,一村人都姓钟,他家的辈份很高,一些同龄人比他都要晚几辈,按辈份该喊他叔叔、爷爷,甚至太爷。可是喊不出口,于是都喊他作“海仁哥”。常常是,他们父子俩一同走在村巷里,见到的人都跟他们打招呼,喊他父亲作“爷爷”,称他却是“海仁哥”,把辈份都搞乱了。钟海仁回去老家后,一直给大保写信,每月一封,大保有时回,有时不回。即是大保关在看守所期间,他也没有间断,照写照寄。倒是大保回来的这番日子,他的来信就密了些,十天就会收到一封。他应该是知道大保给错打成反革命捉进看守所的事情的,但在信中一句不提。他只是满怀喜悦地描述他的劳动和生活。他说他有一天发猛劲,一天犁了三亩田,把牛累趴了,他却没事;他说他有天晚上做梦上了大学,醒来发了好久的呆;他说村里有个叫海霞的妹子,摘了好大一捧映山红送给他,海霞的长辫子黑又粗,手把子也又黑又粗;他说公社组织篮球队,喊了他去,参加县里的农民运动会,拿了亚军,每人奖了一件红背心……

大保看完信(他每次都要看好几遍),把信压在枕头底下,站起身,张开手板箍住蚊帐竿下的篮球,在心里叹息一阵。

仁和墟陂十字路口上的药渣子已经积起一堆了,柏良婆把它扒散,让过路人踩踏。

吃过伍先生开的几十副中药,大保感觉到身上的神气正在复原,两只拳头攥紧来有力了。他抱着篮球悄悄到水利局的烂泥球场上跑了跑,还不错,一些动作都做出来了。

大保开始想要找工作的事情了。

他很走运。他还刚想这个事情,机会就来了。这天,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他自报家门是县里机电设备厂的厂长,姓李。此人是北方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本地官话,长得高大挺拔,面色红润,声音很嘹亮。穿一身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颈根上翻出一线白衬衣领子。大保一见就有些喜欢这个人。李厂长是来请孝德公出山的。机电设备厂组建了一个铸造车间,有人推荐了孝德公,他就亲自上门来了。说明来意,他提出想先看看孝德公的工场。他跟在孝德公后面看了窑炉,看了模具,看了刚出炉不久的铸件,还特地扒开旁边的灰堆,揑碎几个灰坨,看到里头的炭灰都成了白色,烧得很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老师傅,名不虚传。”

孝德公谦虚说:“老师傅称不上,只是在吃着这碗饭,不敢不经心。”

李厂长说:“这句话说得好,经心就是认真,凡事认真了就不怕做不好。佩服,佩服。”

“你这样说我承受不起!”

“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厂长提出想请他到铸造车间当大师傅,拿六级工的工资——这是厂里工人的最高工资,顶到坎了。孝德公请他到灶头上坐下抽烟,饮茶,然后说:“实在对人不住,我不得去的。”

李厂长轻轻地“噢”一声,问:“为什么?”

孝德公说:“不为什么,就是不得去。”

李厂长说:“不肯去总有个原因吧。是嫌工资低?或者是不满足只当个工人?其实我们也考虑过的,去了,会要给你当个车间副主任或是大班长,主管生产。”

孝德公啧地笑了声,说:“你这话越说越远了。搭你说句不拐弯的话,我这人自由自在惯了的,不喜欢有约束,像那天上飞的鸟崽,没有什么目标,飞到哪里算哪里,只要有点东西吃,有地方睡觉,心里喜欢,就最好。再说句丑话,你们目前是县里最大的厂子,工资高,劳保好,条件没得说,人人都想进去,但是对我不适合。首先那样四面围墙一围,每日早晨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好似坐牢样,我不习惯,再说哩,我这人脾气丑,说话不会拐弯,看到事情做不好就容易上火,忍不住会骂人。如今的事情哪里能那样如你的意。人心不古,人家又不是你的崽女,随便说得骂得的?一句话不对,就会记恨你,我不想搭人打交道。话说回来,你确实很有诚意,搭我也想得很周到,我领情。但是,我只想本本份份过自己的日子,不图快活图自在,我不得去!”

事情遭到如此断然拒绝,这是李厂长没有想到的。好多人为了要进他的厂,请客,送礼,找领导批条子,托关系走后门,名堂搞尽。眼面前这个人却来请都请不去,这让他感觉有点失面子。他脸色黑了一黑,又打着哈哈说:“既然老前辈这样说,我不勉强。只是希望老前辈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我们以后技术上碰到问题,我会带人来登门请教,希望老前辈不要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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